“喵……”可怜兮兮地小声叫着,灰猫拱进顾昭怀里,整个身体都缩成了沮丧的一团。我错了,铲屎官,这次惹的麻烦,可能以往都要棘手……
谢小蛮如此低落,顾昭哪里还忍心怪她,捧着她的胖脸搓了两下:“我不过是预想最坏的情况罢了,哪里就有那么多好事之心,你不用担心,快睡吧。”
他说这话其实是在安慰谢小蛮,谢小蛮听了,果然心里一松,乖乖地抱着他的手指,没多久就睡着了。只余下满腹忧愁的顾昭和杜桐娘,两人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家的小院儿外面,就有了不速之客。
早起的林家娘子开门卖包子,清晨的白雾尚未散尽,就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急匆匆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顾家门前。
“这……这是作甚?”林娘子有些不解。
她家郎君走过来,忍不住摇了摇头:“我看……顾家要倒大霉咯。”
日头越来越大,顾家门前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一溜人跪在院子外将路堵得水泄不通,再加上围过去看热闹的,说话的嘈杂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了。
谢小蛮早就醒了,透过窗缝偷瞄,一见外头的景象,悔得恨不能以头抢地。看来顾昭昨晚是在安慰她,好事的人怎么会不多。
一开始谢小蛮的神猫名头只是传言,多数人就当个笑话听听,董家的事也只是证明了那猫有点门道,等到昨天的妇人真真切切地拿到了钱,听说有便宜可占的人就跟豺狼闻到肉味似的,顷刻间蜂拥而至。
一群人堵在外面,哭天抢地地说着什么求神猫可怜可怜,有的喊着自己老娘卧病在床急需救命,有的说自己家中遭灾没钱吃饭,孩子都要饿死了,一个个听来都教人潸然泪下,说来说去,都是要钱的。
可恶!灰猫忍不住拿爪子在窗棂上狠狠抓了两把,既然如此,还求什么神猫,不如管她叫冤大头算了!
其实她相信外头那一帮人里,也有真正需要帮助的可怜人,但顾家只是普通百姓,哪有余力帮他们?退一万步说,就算顾家富到流油,也没有义务广散家财。
他人的善心不是可以用来依仗的东西,倘若顾昭落到如此田地,恐怕他宁愿一天打十份工把自己给累死,也不会求乞求陌生人可怜自己。
暗自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滥好心了,谢小蛮拨开窗户,打算跳出去把那群人给引走。她惹出来的麻烦,她自己一定得解决。
“站住,你去哪?”顾昭凉凉地声音响了起来,因为门被堵住了,他连学都没去上。一看谢小蛮的样子,稍稍一想就知道这傻猫想干什么,“你啊……他们口里喊着神猫,哪里是冲你来的,你身上又没有钱,就算是跑出去了,他们也不会跟着你的。”
可是……灰猫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今天萧曈也不在啊。
“是不是萧曈不要紧,只要有人受不住纠缠花钱消灾,他们的目的可不就达到了?”
谢小蛮恍然大悟,愈发觉得坑猫,完蛋了,这事还没法解决了?
“没关系,”顾昭气定神闲,“咱们就跟他们耗着,看谁耗得过谁,况且……街坊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果不其然,眼看堵门的人越来越多,内中指指点点的人里,还说起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卖糖人的老李头第一个坐不住了:“你们这帮闲汉吃饱了没事干堵在人家门前干什么?去去去!没事都走远点!”
他一个老头儿当然没什么威慑力,内中就有个混混油子呸了他一口:“我说你这老汉,敢情这地儿你家的,还是写了你的名字?哥哥我就爱站这,你管的着吗?”
“他管不着,我管不管的着?”顾家的邻居,刘家娘子的夫君刘秀才走了出来,众人一见他穿着儒衫,气焰顿时为之一挫,“各位在此扰攘,扰了某家的清静。”
底层民众对读书人总是天然地带着点畏惧,刘秀才也没高声大气的,但他的话明显比老李头管用,开始有纯看热闹的闲人慢慢散了。
来求财的那帮人可没这么好打发,刘秀才一时也没了辙,摇了摇头正打算进门,一辆牛车辘轳地驶过来,车辕上跳下一个妇人:“都让让,都让让。”众人见这妇人穿着打扮都不俗,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路。
躲在窗户后头的谢小蛮定睛一看,这不是谭氏身边的严娘子吗?
要说这城虽大,小道消息传的也快,顾家门前被堵得水泄不通时,县衙后院的谭氏听说了此事,不由叹道:“馒头这可是……惹了个麻烦啊。”她随即吩咐严娘子去把谢小蛮带回来,说不得要以势要压了一压那些不安分的刁民了。
严娘子站在门前,抖了抖衣袖,刚准备表明身份,街西头又走来了两个小厮,双方一碰面,都是俱惊又喜:“严妈妈好。”
严娘子含笑颔首:“是程公让你们过来的?”
程家两夫妻无事的时候爱睡睡懒觉,今天恰是他们给几个学生定的休沐日,一觉睡到自然醒,程老头还没清醒呢,听说顾家遇到麻烦了,赶紧地让小厮过来解围。
“是,我们是来接……”
程家的小厮话还没说完,又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那马车朱漆黑帷,驾车的马高大神骏,连车夫身上的衣料都鲜亮不菲。如果说刚开始围在门前的众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会儿一看,俱都明白是来了贵人。
车帘掀开,内中走出一个穿绫裹绸的妇人,正是蒋婆子。蒋婆子常年在晋王妃身边服侍,虽是下人,那周身的气度威严比一般人家的主母还要教人发憷。她缓缓环视了一遍人群,看得诸人俱是一静,才笑吟吟地走过去:“今儿可赶巧了,老婆子奉主家之命来接猫小娘子过府一叙,三位又是因何而来?”
三队人马在顾家门前碰了个头,都是来接猫的。既然王府要出手,蔡家自然不会争,严娘子笑道:“夫人派我来送些糕饼给顾家娘子。”
程家的两个小厮也很机灵:“相公想顾小郎君了,催着让小子们来接他。”
又是主家又是相公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几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眼看蒋婆子几人都进了门,站在一旁的刘秀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李老丈,那牛车是知县郎君家的吧。”
“是啊,老头儿我看着眼熟。”老李头跟他一唱一和,“小厮仿佛是程老先生家的?他老人家可是京里的大官,我见过两眼,那气度,啧啧。”
“马车呢?”
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马车是晋王府的。”展还星大踏步走过来,身上穿着公服,腰间挂着朴刀,眼风一扫,一堆闲汉都心头发冷,“几位在这里干什么?”他的视线放在为首的几个混混身上,“是嫌外头住的不舒坦,想再去牢里待两天?”
此言一出,众人哪里还敢逗留,本就被王府知县什么的吓破了胆,都明白这顾家不好惹,还跪在地上的慌忙爬起来,磕巴都不敢打一个地溜了。
谢小蛮由衷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所以他们家刚才是仗势欺人了?
这种感觉……简直太爽啦!
☆、第44章 肆拾肆
“我看这事都怪你,”蒋婆子把谢小蛮接到晋王府后,听她详细描述了一遍顾家遇到的麻烦,萧昀忍不住白了萧曈一眼,“要不是你给的那锭银子,那些人怎么会因为有利可图,就都涌过去了?”
如今的晋王府里,能当家作主的人都不在,后院里只有几个不受宠的妾室,因此这府里需要做决策的大小事务,就都得萧昀和萧曈商量着办。两兄弟的感情在短短几个月里突飞猛进,只是他俩过去针锋相对惯了,现在说起话来,也还是这么一副相杀相爱的样子。
被萧昀指责,萧曈下意识就想反驳,转念一想,这小子说的似乎也有道理。若他当时只说银子是他赏给那妇人的也便罢了,偏偏一时嘴快,说是看在什么神猫的面子上,可不是给眼前这只胖猫找了麻烦?
当然,傲娇如萧曈是不会道歉的:“怪只怪那帮人见钱眼开,是不是都穷疯了?”他见谢小蛮趴在坐褥上,看起来恹恹的,装作无意地清了清嗓子,“左右这家里是我俩做主,索性派几个护院过去守着,看那帮刁民还敢不敢堵馒头家的门。”
“你就别添乱了,”萧昀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觉得自家大哥傻得可爱,“除非你把护院的身契送给阿昭,让他们就做了顾家的下人,否则他们能守的一时,还能守的一世不成。”
听了这话,把脑袋埋在爪子里的灰猫忍不住抬起头,想不到萧昀还能说出这番话来,论人情世故,看来他可比萧曈懂的多。
现在看来,顾家的麻烦已经解决了,但不论是谢小蛮还是顾昭,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顾家可以借王府的势,借知县的势,又能借到几时?
晋王府固然是城里第一等的人家,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总不能次次都靠王府派人去解围。便是王府的小郎君发了话,再有人敢去骚.扰就教训来堵门的人云云,可是除了把他们揍一顿,也没别的威慑手段了。
萧曈到底是个聪明人,一开始根本就没把那些刁民放在眼里,说话才有些不经大脑,此时细细一琢磨:“二哥,我想到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
谢小蛮和萧昀齐刷刷抬头,不约而同地盯着萧曈。
萧曈有些得意:“县官不如现管,咱们管起这事来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府尹发话呢?”
一地的父母官说出的话,那就可以当做行政命令来看待了。萧曈不由暗自可惜,若是阿爹在封地,他说的话比府尹更管用,王府的小郎君和王府的主人,那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本以为萧昀听了,肯定也会赞同,谁知他撇了撇嘴,胖猫儿也兴致缺缺地重又把脑袋埋了回去。
“大哥,”傻小子萧昀头一次摆出语重心长的态度来,“你这法子固然有理,可是……府尹凭什么为馒头说话?”
说的直白一点,顾家连府尹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晋王倒是与府尹相熟,可是他也不在啊。
萧曈轻嗤一声:“莫非你忘了江叔叔?”
江叔叔?灰猫的尖耳朵动了动,这个称呼有点耳熟……
“江叔叔交游广阔,以他的身份,自然与府尹熟识。阿爹临上京前不是说了嘛,若遇难事,尽可去寻他,”萧曈顿了顿,“他或许不肯为此事出力,届时再另寻他法也不迟。”
谢小蛮这会儿总算听明白了,看来萧曈是打算为了她的事,去求晋王的一位友人,再通过这位友人来求府的府尹。兜兜转转了如此大的一个圈子,依谢小蛮看,成功的几率实在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