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猫……婆婆?”
看了看面前呜呜直哭的半大小子,展还星把视线移到谢小蛮身上。胖猫儿果然很不开心,臭着一张脸蹲在椅子上,尤其是在听到展还星用一种特别微妙的语气说出“婆婆”两个字的时候,脸拉得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神猫就神猫,婆婆是什么鬼!
谢小蛮气得恨不得扑上去把那莫名冒出来的臭小子揍一顿,别说她芯子里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好青年,就算按猫的年纪来算,她刚刚一岁多一点,怎么就成婆婆了?!
只是眼前这小子哭得可怜兮兮,谢小蛮有火发不出来,在大街上被他抱住腿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眼看着人群有围过来看热闹的架势,谢小蛮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得注意着不让这小子被甩掉,好不容易将他引到了展还星家,才算是大功告成。
展还星今天恰好休沐在家,正把许久未用的一把刀拿出来细细打磨,砰的一声闷响,窗户就被撞开了。
“馒头,”他眼帘都懒得掀,能这么进屋的只会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家伙,“门开着呢,下次能不能可怜可怜我的窗户?”
灰猫落在窗前的书桌上,四肢在桌面上踏了几下平复气息,这才跳下来走到门口,见那小子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扬起爪子招了招。
她一副在自己家的随意模样,展还星也不恼。把刀收起来挂在墙上,出了门,只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期期艾艾地走进来。一身的粗布短衣,头上梳着个乱蓬蓬的小髻,一看就家境贫寒。
展还星疑惑地看向灰猫,谢小蛮只能回给他一个同样莫名其妙的眼神。
这小子想必是打哪里听来了和谢小蛮有关的传言,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要让一只猫救他的娘。谢小蛮暗自腹诽,本喵虽然聪明绝顶人见人爱,救人这种事,你要么找官府,要么找大夫,找只猫干嘛。
所以她果断把锅甩到了展还星身上,人民的好公仆小展同志,这次就辛苦你了。
展还星知道谢小蛮不会无的放矢,他也没啰嗦,把那小子迎进屋,表明身份后,三下五除二就把话给套了出来。
原来这小子名叫董雨,家住城南。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病故了,和寡母相依为命至今。日子虽然清贫,倒也能过下去,谁曾想天降横祸,家中出了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原来董母日常靠给客栈浆洗衣服维生,便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妇人婆子。这其中有一个叫做马兴婆的,据传是个很有些门路的人物,董母与马兴婆走的近,一来二去的,不知怎么就听了马兴婆的蛊惑,非要将家中的财物拿出来,换一个据说是无价之宝的东西。
谢小蛮一听,这不就是诈骗嘛。她没穿越之前,在社会新闻上见这种事可见的太多了。被骗的人往往鬼迷心窍,不管旁人如何劝告都不肯相信是自己脑抽,往往还会推到所谓*药的头上。
董母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董雨得知母亲要做出这等糊涂事,哭着求着才算是把人拦下了。本以为母亲已经回心转意,没想到那马兴婆又上了两趟门,家里的积蓄转手就被骗得一干二净。而且董母还在四处借钱,打算给马兴婆更多的财物。
董雨说那马兴婆是骗子也好,抬出过世的父亲来也好,甚至是以死相逼,董母都不为所动。就在走投无路之下,董雨想到了城里的神猫传言。
他也是急病乱投医了,也不想想,寄希望于一只猫来劝告母亲,和董母被人哄骗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瘦弱的少年两只手胡乱抹着眼泪,说着说着就又跪了下去:“大家伙都说神猫的一双眼睛可辨忠奸,定能看出那马兴婆不是个好东西!我娘原本就敬神畏灵,神猫婆婆,小子只求您揭了马兴婆的真面目,救救我们一家吧!”
谢小蛮的一条前爪又被董雨扑上去抱住,她浑身僵硬,想把人甩开又不忍心,只好可怜巴巴地拿眼睛去瞅展还星。
展还星只觉得她这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十分有趣,温言把董雨扶起来:“小郎君,快别哭了,此事你无需求助神猫,待我回禀明府后,明府自会为你做主,况且……”他强忍着笑意,“你若是管神猫叫婆婆,她可是不会帮你的。”
“为,为什么?”董雨有些疑惑。
展还星忍俊不禁,朝谢小蛮挑了挑眉:“因为神猫还是个小娘子呢。”
“原来是这样,”董雨恍然大悟,连忙向谢小蛮打躬作揖,“神猫恕罪,是小子乱说话了,求神猫原谅。”
灰猫的一张脸黑如锅底,真想把躲在一旁窃笑的展还星挠成大花脸。好歹她在外人面前一向矜持,见董雨不停作揖,只好抬了抬爪子,示意他不要再多礼了。
“哦哦哦!,神,神猫,”董雨一脸见到新大陆的惊讶神情,“神猫她老人家回应我了!”
谢小蛮:……次奥,你小子到底会不会说话!
眼看事情解决,谢小蛮站起来抖了抖毛,打算回家。展还星要带着董雨去衙门,找书吏把案子登记一下,届时才好派人去索拿马兴婆。
“对了,”董雨从腰间的旧荷包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我娘用家里所有的积蓄向马兴婆换的,就是马兴婆说的无价之宝,我偷偷从家里带了出来,需要上交给衙门吗?”
展还星接过来看了看,见是枚铜铸的印信,大小和钱币差不多,两面都雕着一只人首蛇身的怪物,看起来诡异的紧。
“好生收着,”他把东西还给董雨,“这是证物,切不可弄丢了。”
灰猫跟着他俩慢吞吞地从屋子里踱出来,一眼就瞧见自家门口停着蔡家的牛车。走进去一看,家里还挺热闹。杜桐娘、寇夫人、谭氏都在,三个女人聚在一起商量开绣铺的事。
去年一年家里的钱财充裕了许多,杜桐娘就请人来把赁的这间小院儿修葺一番,又添置了不少家具。虽然地方还是有点小,眼下再招待客人,也不至于太寒碜。
至于开绣铺的事从年前就在讨论,眼下看来已经商议妥当了。谢小蛮趴在椅子上旁听了一会儿,想不到他们分工还挺明确。寇夫人有钱,就由她提供店铺,杜桐娘有技术,货品便交给她了,谭氏身为知县娘子,最丰富的当然是本地的人脉,所以由她开发市场。
三个女人都是读书识字、见识不浅的人,谢小蛮心想,还别说,这个铺子说不定真能做起来。到时候家里又多一样进项,也是好事。只是顾家到底家底薄,虽说杜桐娘手上有些余钱,也不能全拿出来。投入的少,那分红的时候就也分的少。
想到自己那些装在箱子里的金银裸子,谢小蛮心念一动,有门了。
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刚准备出去溜达,寇夫人叫住她:“馒头,狸奴在阿昭床上睡着呢,你去看看他,若是醒了,就带他出去玩。”
因着三家人关系亲密,大家在一起相处也不拘束,寇夫人现在看谢小蛮,就跟看自家孩子是一样的。家长有吩咐,谢小蛮一转身就去了里屋。
程之捷听到外头的说话声,迷迷糊糊地已经醒了,蹬着两条小短腿从床上爬下来,张开双臂就给了胖猫儿一个大大的熊抱:“馒头!”
谢小蛮在他下巴上蹭了蹭,示意他跟上,走吧,本喵带你出去玩。
大概是对同福巷这块地儿熟悉了起来,现在程之捷走在大街上,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怕生。寇夫人不想儿子整天闷在家里,因着程之捷亲近谢小蛮,便三五不时地让谢小蛮带他出去遛弯。
小男孩蹬蹬蹬地走在后头,前面是一只胖墩墩的灰猫。那猫往哪边走,小男孩就跟着往哪边走。若是遇见熟人,灰猫就会稍稍一停,小男孩也站住步子,还会跟着猫一起打招呼。
这场景俨然就是一副猫带着孩子上街的架势,都说遛猫遛猫,眼下却是猫遛人了。
如此奇特的一幕,周围的住户却都见怪不怪,街边卖糖人的老李头还把那一人一猫叫住:“馒头,这支糖人给你。”竟是先给了猫,才轮到程之捷。
程之捷手里攥着两支糖人,一支自己小口小口地吃着,谢小蛮一停下来,他就把另一支糖人递到灰猫嘴边,看猫咪伸舌头出来吧嗒吧嗒地舔。
老李头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心满意足地咽下一口糖汁,谢小蛮眯缝着眼睛,感觉自己整只喵都要融化成了甜蜜的蜂糖。眼看日头大了起来,她怕程之捷被晒到,转了个身,准备打道回府,视线却在看到路边时顿住了。
就在离她和程之捷不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那两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样貌平平,衣着普通,说的也是家常话,引起谢小蛮注意的是其中一人衣襟里露出的吊坠。吊坠被一条棉线穿着挂在那人的脖子上,应该是被他贴身戴着,只是不小心漏了出来。
“馒头,”程之捷好奇地顺着灰猫的视线看过去,“你在看什么?”
在看一样眼熟的东西,谢小蛮默默回答。如果她没有眼花的话,那人脖子上挂的吊坠,和不久前董雨拿出的行骗道具一模一样。
☆、第42章 肆拾贰
又是一个被忽悠的?
谢小蛮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此人面生的很,不是同福巷的住户。算了,自己惹的麻烦也够多了,展还星又叮嘱她最近低调点,谢小蛮想了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回到家吃完了晚饭,谢小蛮勾着杜桐娘的衣摆将她拉到顾昭的卧室里。吭哧吭哧地把床底下的箱子推出来,灰猫蹲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冲杜桐娘直比划。
“生病了?”杜桐娘纳闷地摸了摸谢小蛮的脑门。
谢小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跑到堂屋里叼来一张杜桐娘还没绣完的帕子,放在箱子里的金裸子上,用爪子使劲拍了两下。可惜杜桐娘和她的心有灵犀技能没点亮,一脸狐疑地皱着眉,愈发觉得馒头不对劲。
顾昭收拾好了碗筷,正巧在这时候走了过来。谢小蛮双眼一亮,连忙窜过去巴住铲屎官的腿,又把刚才的动作比划了一遍。顾昭一下子就明白了:“桐姨,馒头是想把私房拿出来,给绣铺投点钱呢。”
“这可不成,”杜桐娘先是欣慰,觉得自家孩子长大了,继而摇头,“馒头的钱是馒头的钱,得她留着自己花。”
这话一说出来,外人听了准会笑得打跌,一只猫哪里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顾昭也笑:“您这是给她攒嫁妆?”顾昭深知家中的难处,明白谢小蛮是想让杜桐娘能轻松点,都是为了对方好,何不折中一点,“这钱投进铺子里,也还是馒头的钱,到时候有了进项,您再给馒头分成便是,”他越说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不如把馒头的名字也写进契书里,您看如何?”
谢小蛮一听,顿时急了。她就是想帮家里改善改善生活,怎么还做起了老板?箱子里这些东西虽说是送给她的,但她吃的住的都花的是家里的钱,就是拿钱出来给家里用也不值当什么。赶紧喵喵叫着表示反对,杜桐娘却觉得很有道理。
“你说的不错,是个好法子,我明日就去和阿寇、阿谭商量,”她见谢小蛮很不满的样子,把胖猫儿抱起来,“你这笨猫怎么就不懂,钱多了你才好傍身,你可是个小娘子。”
可是桐姨,我不是小娘子,我是只母猫……
但杜桐娘的一腔慈母之情已经抑制不住了,她想到前几天刘家娘子跟自己说过的事:“馒头也已经一岁多了,是不是该给她找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