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雄带着北戎军在城下叫阵,燕绯邪和几个副将在议事殿里商议谁出战。
军师李钧昌和师青泽等几个副将站起来,只有柳成坐在椅子上面带尴尬的笑。
燕绯邪对于几个副将这样积极还是很欣慰的,但是看到李钧昌也站起来,她就不淡定了。
燕绯邪无奈的对李钧昌道:“昌叔,你就好好的呆在军中为大家出谋划策就好了,有我们年轻人在,不需要你上战场杀敌。”
除了李钧昌和柳成,燕绯邪和几个副将都是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将领,最大的也就二十来岁。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是因为先皇疑心太重,他总担心那些将军养着私兵,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造反。为了将这样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他找了几个由头将几个大将满门抄斩,只留下没有男丁的燕家。
要是有那些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军在,也轮不到燕绯邪这个挂着燕家后裔的名头的年轻人做大将军。
李钧昌并没有将燕绯邪的话放在心上,他肃着脸道:“不,我要去,将军你知道我的性子,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
李钧昌是他爷爷一手提拔上来的,她从小跟在爷爷身边,经常会见到李钧昌,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发现这个大叔很有能力懂很多东西,她不由的满心儒慕之情,但是随着相处,她越来越不喜欢他。
没有别的,就是因为向来喜欢随心所欲的燕绯邪总是被李钧昌管教着,对方总是不许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经常将一些她不喜欢的条条框框灌输给她。
虽然不喜欢被他管教着,但是这个长辈的确有被人尊重的资本。曾经跟在爷爷身边的将领,战死的战死,被抄家的被抄家,独留下对军功爵位不争不抢的李钧昌。
燕绯邪站起来摇头道:“昌叔,我不能让你去,我答应过明阳公子要保护你的安全。”
李钧昌对燕绯邪摆手,他一向性子执拗,他深知自己性格偏执,但是从来没有想着去改变它。“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更不需要你给我什么特权。对于北戎的阵法,在场的各位没有一个人比我更熟悉,将军派我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燕绯邪知道劝不动他,想了想,道:“没有军师上阵,将军看着的道理,我和你一起去。”
“不可”,“不可”。
李钧昌和师青泽同时将两个字脱口而出,李钧昌皱眉道:“将军忘了,哪有首战就由大将军出战的道理,这样只会让北戎轻视我们锦国军无能。”
师青泽瞥了一眼坐着的柳成,那人始终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向着燕绯邪拱手道:“将军,我推荐柳成副将出战,相信柳成将军征战沙场二十年一定很有经验,比我们强多了。”
军师李钧昌听懂了师青泽的意思,他点点头坐下,“也好”
李钧昌打心眼里觉得柳成虽然品行不端,但是能在嫉贤妒能的先皇的眼皮子底下活到现在一定是有些本事的,既然这是个合适的人选,他就没必要抓着不放。
柳成闻言心里一咯噔,他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扶着腰对燕绯邪道:“将军将军,我不行的,我昨天晚上累着伤着了,现在连马都上不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迅速的变成了酱红色,满面春光的样子让人感觉呕得慌,他的脖颈和下巴上留着细碎的吻痕,一看就是一.夜荒.淫的成果。
燕绯邪自知已经忍了他一次,不能再忍第二次,但是这种事军法上没有明确规定,作为大将军处事要公允,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拿柳成怎么办。
柳成的话刚落,李钧昌和几个副将也变了脸色,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自然听得懂柳成话里的意思。李钧昌朝地上呸了一口,“什么人都能进军队当副将,真是膈应人!”
他气愤的说完这句话就想起身离开,但是一直以来的良好的行事规范告诉他,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北戎军已经准备攻城了,他们再不想好御敌之策,弓箭手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有副将小声的嘟囔,话里全是鄙夷,“这个柳副将真是恶心,别人都在为战事担忧,甚至一夜睡不着觉,他倒好,温香软玉再怀,激战一整夜,也不知道他的心怎么就这么大。”
身边的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我昨晚就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弄了半天原来是做那种事,天哪,我竟然因为他对床事和女人有了心理阴影,怎么办,万一将来没法传宗接代我好慌。”
另一个年轻副将斜了他一眼,“你想的太长远了吧,生孩子这种事都想到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看他年纪大对他一向很尊敬,万万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
交流的声音越来越大,燕绯邪不得不出声喝止,她冷淡的对柳成道:“既然柳副将有伤在身,还是回去歇着吧。”
柳成闻言,感恩戴德的对着燕绯邪点头哈腰,回去就能好好的陪他的美人了,想想就开心呢。
军师将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吼道:“不准走,”然后对燕绯邪一拱手,“将军,我请求,让柳副将和我一起迎战。”
“昌叔,你别意气用事。”
“没有,”李钧昌半跪在地,“请将军下命令,否则我宁可违背军令也会去。”
李钧昌不是一般人,如果是别人,大不了拿根绳子把他捆了,但是对于李钧昌来说,不说绳子根本困不住他,她也不敢这样对他。
……
燕绯邪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的战局,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从城楼上向下望只能看见两方人马混战在一起,场面混乱的可以。她心中焦躁,担心战局,担心锦国军,更担心李钧昌。不是不相信他破不了北戎的阵法,而是担心他出什么意外。
要知道除了燕绯邪,李钧昌在北戎军眼里也是一大敌患。北戎军当初败得那么惨,和李钧昌脱不开关系。
她手指捏着坚硬的石墙,眼睛盯着前方战局一眨不眨。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着战局的时候,后面也有人在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那人穿着一身黑袍,雕刻着睡莲的白玉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路过的巡防的士兵发现了他,走到他面前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在军营里还带着面具,你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吗?”
“我的脸受了伤,”他说着轻轻移开白玉面具,勘勘露出了脸侧一角,他说着转身沿着石梯沿路返回,“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走。”
小兵觉得这个戴面具的人清亮醉人的声音宛若天籁,任阳光再灼热,他也感觉像是浸在清凉的水里一般舒服,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好感来。
“你走吧,小心点。真是可惜啊,难得这样一幅好嗓子,竟然是个丑八怪。”他说完一拍自己脑门,“真是的,想什么呢,还是好好守城吧。”
燕绯邪在焦灼中过了两个时辰,战事已经接近尾声,焦雄派来攻城的人、摆阵的人全军覆没,因为阵法的原因,锦国军也是伤亡惨重。
燕绯邪不顾站的酸麻的腿,飞奔下城楼,她不忍心看那些被抬进来的重伤的将士,直到看到军师李钧昌。
军师的房间。
军医看过李钧昌伤及肺腑的巨大伤口,除了尽力的止住血以外也是无计可施,任他行医三十年,也不能拯救将死之人。
军医对燕绯邪摇摇头,“军师大人伤得太严重,恐怕撑不过今晚了,将军最好和他多说说话,但是一定不能让他乱动,最好话也不要说。其他的,我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他说着就要提起药箱离开。
“军医,你再想想办法啊。”燕绯邪说着就要拉住欲走的军医,焦躁和不安写在脸上,她是做过伤亡在所难免的准备,但是军师重伤在她面前时,她还是不能接受。
更何况,活不过今天晚上。
李钧昌虚弱的睁开眼,拉住燕绯邪的衣角,眼看着伤口又要崩开,燕绯邪急忙抓着他的手在床边蹲坐下。
“咳咳,军医……很忙的,让他走。”
燕绯邪难过的不停点头,“我知道,昌叔我知道,你不要再说话了。”
军医走到坐在椅子上的师青泽的身边,撩开他的袖子处理刀伤,还好伤口不深,军医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包扎好就走了出去。他也不想放任军师生命消亡不管,但是需要救治的将士那么多,而且他也没有那个死马当活马医的能力。权衡之下,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的好。
这并不是冷血,相反,他经历了太多的无奈,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做法。
李钧昌抽回手,轻拍了拍燕绯邪,“我有话不得不说,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关于今日之战——”
“我来说,如果不对,再由军师补充。”
李钧昌刚说到这里,就被师青泽接过了话头,他对燕绯邪道:“将军一定在城楼上观战了吧,那么你一定看到了北戎的阵法。”
“我只看到了一片混乱,看似有章法可循,似乎找到了生门,其实是死局。”
燕绯邪将这场对战从头看到尾,军师之所以会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因为一开始就找错了生门,导致被敌人的利刃划伤。
“没错,如果不是后来军师找到了真正的生门,我们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咳咳,将军你听我说,”李钧昌挣扎着就要坐起来,燕绯邪急忙伸手按住他,“阵法并不是我破的,而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什么年轻人?”
“前两天,我正在研究北戎的阵法,他们阵法多样,虽然不能说将破解之法融会贯通,但是熟识是一定的。那个年轻人就那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说是北戎阵法变幻之后从何处寻找阵眼。听他说的语气诚恳又头头是道,我便将他留在身边。”
“今日,我按着自己的方式去找生门,导致自己深受重伤不说,也害的众多将士失了性命,我想到那个年轻人说的方法,找到生门,将方向告诉师副将,最后才能平安归来。”
“他在哪?”燕绯邪语气中多了几分急迫,在她心中,阵法方面无人能敌李钧昌,现在出了这么一个能人,她怎么能不急切。
“就在这个长廊最后一个房间,他说不喜见生人,我也没有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戾气,于是就答应了他没有将他的存在告诉将军。”
“小事而已,军师不必放在心上。”她轻柔的安抚着李钧昌,又对守在房门外的小兵说:“虎子,去房间将人带过来,不不不,是请过来,记得客气点。”
李钧昌眼中的神采又暗了一些,虽然用了麻醉药,但是这么重的伤就算是直接将麻醉药吃到肚子里,也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疲惫之色愈加严重,喘息越来越困难。
燕绯邪知道他很难受,只能握着他的手咬着下唇,不管以前怎样,他的的确确是她敬爱的长辈。
军师声音疲惫道:“小邪,以前我总是对你很严厉,不让你碰赌术巫术之类的旁门左道,我只是怕你学坏。不让你接近非攻,并不是因为我思想顽固不化觉得男女不能说话靠近,只是因为非攻这个人太过危险,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他性子阴晴不定,我怕他会毁了你。”
“小邪,记住,离非攻这个人远点,一定一定要记住昌叔的话。暂时不要将我身死的消息告诉你李婶和明阳,能拖一天是一天。”他说着眼中的光以极快的速度黯淡了下去,手向前伸着,似乎前面就是可抓住的唯一的光,“小邪,我要下去找你爷爷了,此次也算是不辱使命,这样的死法,我也有脸下去见他。”
“昌叔!”
终于他的手臂垂下来,燕绯邪抱住他渐渐冷却的身体,将头贴在李钧昌的胸膛上。她一直对他有着极大的误解,却不知这个人每次对她严厉的出发点都是怕她学坏或者有危险。
她也是见过李钧昌温暖的模样的,记得刚见面的时候,那人用和父亲不一样的强壮手臂将她举起来抱在臂弯处,带着她去附近的镇子上玩。
之后她渐渐长大,接触的不良事物越来越多,被管教的次数多了,叛逆分子在心中不停的滋长,直到她疏远了李钧昌。
师青泽站起身,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