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绯邪唇角勾起愉悦的笑,这场宴会风波让她简直笑个不停。直到一曲《十面埋伏》终了,急忙赶来的左相喝止了这场闹剧,现场才算是安静下来,只是花厅乱的不成样子,有几张桌子被慌忙跑出去的宾客撞倒了,地面一片狼藉。
很多宾客因为受不了左相家的重口味躲得远远地,有的甚至悄悄的离开了左相府。
燕绯邪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对着坐在主位上的李增元一拱手,再对着刚刚被人推着进来的还在气的打哆嗦的李启天行了一礼,这才扬着唇角离开了花厅。
家事还是要人家自己关起门来解决,这样的笑话还是不要看了,她心中不由对那个顾倾玖起了好感,在别人寿宴上安排这样的节目,真是——丧心病狂而又有才的可爱。
李启天在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之后,才伸手指着李增元咬牙切齿道:“老子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连个寿宴都办不好,就你这样还想在官场叱咤风云,我看你还是早点告老还乡吧!”
“爹,告老还乡这话亏您说得出口,我现在可是官运亨通的时候,这锦国谁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看着李启天气的不停咳嗽的模样,他也心中不好受,于是他走过去抚着李启天瘦削的背道:“好了好了,我的亲爹,您就别生气了,我给顾倾玖说的可是贺寿用的曲子,肯定是那些乐师拿错了单子。现在这种局面已然发生了,您老也看开点,这都不是事。”
“就你会说话。”李启天气顺了很多,他横了这个脾性最像他的儿子一眼,对他挥了挥袖,叹气道:“出去给客人们好好说说吧。”
“对了,我有事问你,”李启天叫住往外走的李增元,睁开有些疲累的双眼,他的眼睛并不像一般老年人那样浑浊,反而犀利异常。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来,“那个湘王可是韵芷的女儿?”
李增元闻言点头,眼中划过一丝追忆,但又很快消失不见,他将手负在身后,看着窗外的景色和那些被管家安抚着的宾客,他看到燕绯邪的那抹红色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才冷笑了声,道:“父亲可是觉得她长得越来越像韵芷了?我每次看到她的脸,便想起韵芷的背叛,这是我这辈子永远不能原谅的事。”
李启天听他说完,眼中难掩深色,他摩擦着轮椅的扶手,渐渐的闭上双眼,“想来你不过是还对她有情,也罢,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去解决,但是一定要记得,有些事可为可不为。”
李增元“咔哒”一声关上窗子,心中愈发烦躁,“已经做过的我也不会后悔。”
“哼,随你吧。”
燕绯邪在左相家游览一般的溜达,沿途也会见到几个认出她身份的丫鬟和小厮,他们行了礼之后就要为燕绯邪引路,燕绯邪并没有拒绝,而是温和的问他们后花园怎么走。
走过长廊和拱桥,沿路经过几个装修精致的凉亭,便到了后花园,她举止从容的道谢,并表示想自己走走,不用他们伺候着了。
她这样谦卑有礼,完全没有一丝王爷的架子,倒是让丫鬟和小厮不知所措,他们也不好意思在燕绯邪面前晃悠了,便行了礼离开了后花园。
燕绯邪偏头轻笑,很是喜欢这种懂规矩的侍者,直到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非攻看着走远的几个丫鬟和小厮,又瞅了一眼眉眼含笑的燕绯邪,将手收了回去隐在宽大的衣袖中,“找我有事?”
对于他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燕绯邪早就习以为常,她有些调皮的勾了勾唇,两颊梨涡时隐时现,她自动将那些有些煽情的“好久不见”以及看起来很客套的嘘寒问暖从脑子里面排除掉,直接进入了正题。
她了解非攻,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过的好不好等于是说给自己听,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理会。
“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发现?”
非攻黑曜石般的双眼不起一丝波澜,他像是例行给夫子背诵诗篇的学生一样,语调不带任何的感情起伏,“没有,”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燕绯邪,看出燕绯邪蹇眉表示疑惑,他接着道:“书房找了。”
意思是左相府里里外外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什么暗格、密道,也就没有发现什么藏有机密的地方。
燕绯邪伸手揉了揉眉心,心里想着擅长潜伏和搜罗的非攻都找不出左相家的暗道在哪里,那距离找出左相这些年作恶的证据不知道还需要多久。她看着非攻脸上渐渐露出的愧疚,笑着安慰道:“哪有那么好找,我知道你的本事,你找不到的东西必定挖地三尺也难寻,这两年我每做一件事情都没能离了你的帮忙,没有你,我现在一事无成。”
非攻转过身看向远处荒废已久的池塘,他可以想象的到那里面种上种子之后,到了炎炎夏日,将会是一副怎样繁盛的美景,大片大片苍翠欲滴的莲叶,还有亭亭玉立灼灼如妖的惑人红莲。
“不过是未到时候。”你早晚有一日能扬名立万,届时我也要退隐山林了。
燕绯邪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甚至他那句话都没听清楚,她刚想问他说了什么,非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有一天晚上,我听左相在书房与人窃窃私语,隐约听到杨什么知道他的秘密,杀掉。”
燕绯邪:“杨什么,是个人名吗?”
非攻点头。
燕绯邪将锦城大小官员以及和左相有来往的商人在脑中过滤了一边,发现并没有姓杨的。但是她很快想到花景荣前两天给她说的那个去世一年的管家,左相家以前的管家也是姓杨的,除了他,她真的想不到还有谁。但是管家他已经死了,左相说的杀掉肯定也不会指他吧。
“非攻,你再想想,左相他说的那个人到底叫杨什么,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面找到什么线索。”
“邪,你知道的。”
燕绯邪扶额,左手对他摆了摆,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对名字不敏感,能记住姓氏已经不容易了。”
他说完抬头看向非攻,却发现他一直盯着那棵三人才可环抱的高大柏树看,燕绯邪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隐约看到一丝绛紫色的衣角在随风摇荡。
“谁在那里?”燕绯邪对着那人所在的方向喊道,她大概已经猜出那人是谁,只是并不能确定,她打心眼里不想将他想象成偷听墙角的小人。
“是我。”顾倾玖从树后走出来,暴露在两个人的视线之内,他面上挂着常年不变的笑意,只是多了一丝尴尬。
燕绯邪看到是他,心道果然没有猜错,她抿了抿蔷薇色的唇瓣,声音中带了几分质问和戒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的话你听进去了多少?”
她对顾倾玖的身世、经历以及社会关系一无所知,也就不知道这人和左相的关系如何,所以才会如此戒备。
顾倾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和自己心中一直温和谦逊的红衣美人大相径庭,现在的她更像是一朵盛气凌人的牡丹,但是他喜欢的是那朵很美却不会伤人的红莲,他暗自叹息了一声,果然卸去了那道温柔假面的她会让自己如此不知所措。
他有些颓丧的向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了些,“我只是听到他叫你邪。”
这回换燕绯邪不知所措了,她似乎又在不经意的情况下伤害了他,她贝齿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非攻从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慢慢说,我先走了。”他走到顾倾玖身边时,看到那人耳后的红痣眉梢动了动,脚步却是没有半分停留。
“我……”燕绯邪捏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顾倾玖抬起笑的有些尴尬的脸对她说:“是花尚书想要找你,他见到我的时候问了问,我想着自己没有什么事可做,便帮着他寻你,我并不是有意要听你们的对话。”
“是我的错,也是我太焦躁了才会对你有不好的态度,”她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变得自然了些,才道:“你不是说花尚书在找我吗,走吧。”
顾倾玖走在她左后方,“今日的曲目喜欢吗?”
燕绯邪偏头看他,扬唇笑道:“自然是喜欢的,《十面埋伏》可是我的最爱,”她说着不由激动了,便面对着顾倾玖倒着步子走,“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那声音简直是天籁。”
顾倾玖摇头失笑,心说我自然知道那是你喜欢的,看着人们口中正气凛然的女王爷也会像小女孩一般倒着步子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色。等他看到燕绯邪脚后凸起的石块,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
情急之下他揽住燕绯邪已经被绊倒的后仰的身子,手臂圈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中一带。回过神来的燕绯邪抬脸,正撞上他那双狭长的凤眼,凌厉清冷却又魅惑勾人,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可耻的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