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医的包扎下,容屿的血已经被止住了,经那么一闹,吵醒了不少人,容屿也因此避嫌而去,原以为事情会就此了结,那么晚了,也该回去休息了,谁知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来了,此时清闺刚刚入睡,香草在旁边松帐子,完毕后,也许有些困,就打着哈欠转身回房,谁知才一转身,正好撞见容屿进来,香草觉得不妙,欲要行礼,却被容屿打住:“行礼就免了,我问你,姑娘刚才闹情绪了没有?”
香草道:“没有,只是抱着绣盒坐了一会,然后就睡了!”
“哦,那就好,你下去吧,这里交给我!”香草福了福身,转身退下,容屿坐在桌子边,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翻阅,屋里静静的,清亮的宫灯照着那白玉般的脸,竟然有一种特殊的韵味,他的徒儿病了,起床不方便,今晚他要一直守着她。
夜异常的静谧,就连一根绣针掉下来就能听得到,如此冷清,很多人都咏赋孤独,而他却很享受这种宁静的感觉,洗去了白天的纷纷扰扰,此刻的空间只属于他们,虽然她已经睡了,可是他能感觉到她那细碎均匀的呼吸声,如梦如诗如落花,不知为何,只要有她在,他总觉得特别的舒心。
他托着书,垂着好看的睫毛,脸似玉质一样的白,看着看着,玉指继续翻阅下一页,不知看了多久,隐约感觉到喉咙有些干,就伸手倒了一盅茶喝,茶水才喝了一半,忽然听到床上的人在梦呓,由于安静,他竟听得分外清楚,她说:“娘,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怀峥怀峥,你也不许走。”
容屿一怔,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牵动了,他放下书,悄悄的的走了过去,玉手轻轻的撩开帐子,他看见棉被外露着一个头,她应该睡得很沉,额发都汗湿了也浑然不觉,他有些动容,就坐在榻边,掏出随身携带的蓝布帕帮她擦汗。
他的动作很轻柔,很雅致,由于常年受书卷子的陶熏,还真没有粗汉的样子,擦着擦着,忽然感觉手被拽住,定睛一看,是清闺拽的,不过她没有醒,眼睛是一贯的闭着,只听她嘀嘀咕咕,声音含糊,这一次,他一样听得很清楚,她道:“师父,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受不起大家都这么离开我而已。”
“放心吧,为师没有生气。”
语落,清闺忽然睁开了眼睛,两双眸子不期而遇,他尴尬的移开目光,好像有点不自在,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觉得男女共处一室有些不合礼节,总之,他就是不自在了。
清闺坐起身,有点儿不可思议:“师父,你怎么还在这里?已经很晚了,你不休息吗?”
谁知容屿却道:“你都病成这样了,我怎么能安心?万一像再次摔倒,那可就惨了,让我守着你吧,想拿什么你就说,让我代替你的手脚吧。”
不看还好,一看到他,清闺也有些尴尬了:“不……不用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了,你赶紧去睡吧,你伤了那么重,应该回去养着,怎么还能熬夜呢?”
容屿淡然一笑:“我是懂武之人,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那也不行啊,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人家一定会说国主是我害的,到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你千万不要这样,那个,我要睡觉了,你还是回去吧,对了,出去的时候顺便把我门给关上。”说罢,清闺理了理被子,平躺着睡去。
容屿坐在床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用冰清的眸子偷瞄着她,发现她睫毛在动,一看就知道在装睡,正要逗她,却被她拉被子闪到外面,容屿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怔怔的,他没有劝人的习惯,以前遇到问题都是直接训人,训不好再罚去扫院子,几乎很少废话,现在遇到这种事情,他也特想训人,他是她师长,她好歹也尊重他一些吧,这样冷落他算哪门子的事?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自己错误在先,她生气就让她生气吧,谁让自己错了呢,沉寂了许久,他才开口道:“睡觉的时候不要蒙着脸,这样容易呼吸不畅。”
不知是太温柔了,还是声音太低,对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都没有。
容屿再也受不起她的冷落了,就撩开她脸上的被子道:“我跟你说话,你听到吗?”
清闺睁开眼看着他,发现他身子是歪过来的,顿时觉得他太烦了:“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啊,大半夜的你想干嘛啊?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你明天不上早朝啊!”
“明天是明天,现在是现在,现在我徒儿病了,我得照顾我徒儿。”
清闺还真有点受不了他,以前冷的跟霜一样,现在说暖就暖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在做梦:“不用了,其实你不用补偿我,你这样,我迟早会被你吓跑的。”
“你要走?”“对呀,师父离我离得那么近,我现在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哦,原来是这样。”容屿掀帘而出,重新坐在桌子旁去了:“现在我离你远了,你可以睡了。”
“不行啊!”“又怎么啦?”“师父坐在这屋里,我还是睡不着!”“睡不着也得睡,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了。”
清闺在帐子里偷偷瞄着师父,理了理被子,心想,还是睡了吧,他欠她三条人命,她看到他就头疼,既然他爱坐他就坐吧,思罢,她倒头就睡,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再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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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连续好多天,容屿每天都会过来守着她,直到她安然入睡,他才默默的走开,对于这份诚意,清闺还是比较动容的,可动容归动容,若说原谅,还差十万八千里,三条人命啊,说起来也不是小事,很多丧亲之痛,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最为清楚,就算他对她再好,也弥补不了她所失去的一切。
清闺的病一直在拖延,明明只是小小风寒,却怎么也不见好转,一连好多天都是高热不退,她自己也感觉脑子懵懵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混混沌沌中听太医院的说没什么大碍,只要按时吃药就会没事,然而她每天都在吃药,偶尔还会把多余的药粉倒在嘴里,病情依旧不见好转,清闺望着窗外的美景,有点急了,心想不能再躺了,再躺身子骨都快僵硬了,于是就换了一身披风在院子里练剑。
也许好久没动了,她竟然发觉她的动作非常的不连贯,手和脚就跟胡萝卜一样,要费好久才能舞得标准,正在纠正动作,忽然听到耳边有人拍手,一看是师父,清闺收起手里的剑道:“师父,你什么过来的,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为师早就来了,只是你没注意而已。”
清闺‘哦’的一声,把石凳上的剑丢给他道:“既然来了,那就切磋一下,躺了太久,我这腿都快没知觉了。”
容屿接过剑,皱眉问:“你确定要练?”
“那当然了,难道我还跟你开玩笑不成?”
容屿比划着手里的剑,觉得那剑挺一般的,还没说‘开始’,清闺已经率先冲了过来,容屿迎了过去,师徒二人就这样来回的碰撞起来,清闺觉得他们舞得就跟耍猴一样,除了这个,师父还处处让着她,这哪里是打,分明就是在玩猴啊,打了一会儿觉得太没意思了,就道:“师父,来点真功夫,弟子也好讨教一下!”
“刀剑无眼,伤到了人可不好,你现在病着,不要逞强。”
“没事的,既然是切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吧。”说罢,连挥了两个狠剑,剑光闪烁,无不透着功夫的底子。
容屿完全处于被动,不得不来回的跟她周旋,然而她的武功都是他教的,他见招拆招,见阵破阵,最后一勾她的棉花腿,直接把她勾倒怀里,清闺有些晕眩,再加上他那么深情的看着她,还用手抚摸她的脸,她的心忽然间小鹿乱撞了。
“师父……”
容屿专注着她,摸着摸着,最后手把在了她的脸边,她的心里更乱了,因为他发现师父的眼神好痴迷,就跟蜜糖一样,原以为他会说什么肉麻的话语,谁知他却开口道:“脸色越来越差了,这草药喝多了果然不养人!”
一怔,有些跳局,原来他在看她的脸啊,她还以为他在迷恋她,从而要亲她呢,忽然间被自己的妄想给吓到了,就干笑问:“那怎么办啊,难道明天不用喝药了?”
“药是要喝的,否则你的病就没法好了,这样吧,等会为师叫人配点莲子红枣给你补补血气,你看你白脸白唇的,看的我都觉得亏欠了。”
清闺觉得师父的‘补偿之心’又泛滥了,就敲他胸膛一下,站起身来,谁知这么一敲,正好敲在他的伤口上,她竟然把他的胸口给敲疼了,清闺一惊,连忙扶着他到石凳上坐下,待疼痛好转了,才开口问:“怎么样?好些了没?”
“嗯。”
“对不起,师父,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该……”
“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古人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况且三条人命,你已经算仁慈了,若换了别人,结局绝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没什么可埋怨的。”
“当时为什么不躲开?”
“为什么要躲?既然是道歉,就应该有道歉的态度,你想出气,我就随你出气,只要能减轻你万分之一的痛苦,那就是值得的,如果你不让我活着,我把命赔给你也没什么。”
“说这些做什么?谁要你死啊!”
容屿道:“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本来就该死,谁能会接受像我么十恶不赦的人?”“谁说你十恶不赦了?”“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清闺低着眉,若有所思。
这时候,只听容屿道:“虽然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对你,我的心你永远都是最真的,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你记住这一点。”
清闺似懂非懂,觉得他今儿有些话中带话,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可隐隐约约还是能感觉到一点点的小倪端,他对篡位的理由有所隐瞒,他怕她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