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颜喜不停地向我展示她从膳房包回来的素斋,“小姐,你看多神奇,这出家人的厨子竟能把豆腐和面点做出肉味来,真是厉害。”
“那你有没有好好研究一下那厨子是怎么做的,日后做给小姐我吃啊?”我拿起一块点心笑道。
“这,时间太紧了,小姐你要下次再带我再来,我一准儿学会。”颜喜举手保证道。
我笑了笑,想起常珏后来的话,他说:“既然你是常昇的弟子,我也不能放着你身上的戾气不管,只是凡事尽力而为,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我看他说的这么认真,也有些懵:“法师你真的没开玩笑?之前普善大师曾赠我一串念珠,可是有什么说法?”我掏出那串念珠递给他道。
他却没有接过,只是说:“普善有普善的法子,我有我的法子,既然已有人护你,那我便靠后,若是日后你遇上了劫难,可以来找我。”
“小姐,我们到了,”颜喜拿手在我面前挥了挥:“小姐你想什么呢?难不成被那位青珏法师迷住了?我听带我去膳房的小沙弥说,青珏法师可是一位绝世公子,据说是昭路国的大祭司,只是在这修行的有个法号而已,可惜平时冷冰冰的,不怎么招人待见呢。”
“你这丫头又打趣我,看我不收拾你。”我跳下马车就要追颜喜,却听到一声清朗的男声:“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我扭过头,这人竟是多日不见的丁甫仁。他今天着了一件墨绿缎面的大袖衫,挺着背站在树荫下,倒显得没那么多书生气了,他道:“小生近日得父亲大人倚重,已经做了翰林院的编修了。”
我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得也为他高兴:“那可要恭喜丁大人了,只是不知您来这儿有何事?”
他笑道:“我与尚书大人有事商谈,只是这事是小,可以见到三小姐事大。三小姐曾说,我若有心,定可相见,不知我这算不算有心。”
我顿时觉得面颊发烫,从未有一个男子这么露骨的说这些话给我听,我脸红道:“公子有心,今日见到了我,确不知为何要见我。”
他说:“那自然是想讨得小姐欢心,让小生有机会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却还希望您给我这个机会。”
我点头:“公子这样说,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告别了丁甫仁,我便欢欢喜喜的跑去找常昇,我想这等开心的事应该先告诉我这个师傅,我到书房的时候,常昇看上去已经等了好久,见我来了,便拉我坐下:“雅柔,你看,我今天寻到了一只蛊,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百生蛊,你看……”
“夫子,您就先别说您那蛊了,我有件事要跟您说。”我打断了常昇的话,把遇到丁甫仁的事告诉了他。
常昇却没有我想象中替我高兴,他说:“雅柔,这件事还有待商榷,这个人为师还未见过,他人品如何,是否真心对你这些都要考量,况且他只是表示要追求你,这是小儿女间的私事,但若是将来谈婚论嫁,那就是丁府和安府的事。”
我有些不开心:“我与他见过两次,他都对我有礼有节,况且他一副书呆子的样子,哪里像是坏人,我就觉着他是个老实人。说到家世,安府和丁府门当户对,如果让父亲随便吧我许给一个陌生人,还不如让我自己选择。”
常昇摇头道:“你只与他见过两次,那只是表面印象,人往往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陌生人,你若是觉着他令你心动,不如考量考量他,若是他对你始终如一,那才可以考虑终身之事。”
我道:“夫子你今天好啰嗦,早知道便不与你说这事了,我就是要自己找意中人,不管丁甫仁如何,我还是要与他相处下去的。”
常昇颇有无奈:“我也是为你好,我知道你不想将来被媒妁之言困住,你与他相处我不阻拦,但你一定不可与他私定终身,这样吧,寻着机会,我瞧瞧这个人。”
我嗔怪道:“师傅你现在就像个要嫁女儿的老头子,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事了,您还是与我讲讲您这蛊吧。”
常昇失笑道:“雅柔,可别忘了有句老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虽然我也不老,但你可别忘了我这话。”
“夫子你就是老。”我从常昇的药篓里抓了一把薄荷:“这些薄荷就留着给我泡水喝了,你研究着你的,我去看看颜喜的晚饭做好了没有。”
在去找颜喜的路上,我遇到了多日不见的安雅素,她见我来了却没有迎过来,只是远远地道:“想不到有些人,天生就是下贱命,却也有机会飞上枝头做凤凰。”
我本欲远离她,听到她这样说便笑道:“姐姐在说谁?”
她讥讽的看了我一眼:“我说的谁谁自个儿心里明白,我方才从父亲书房路过却不小心听了一耳朵,想不到你早就有了丁家二少爷这个姘头,暗度陈仓了。”
“姐姐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我与丁家二少爷不过见了两面,就算是姘头了?那先前姐姐与王管家的儿子黏在一起是为我做榜样了?”
“算你狠,”她有些害怕逼近我:“你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呵、怕是你也没有这个机会了,那会儿丁少爷似乎想让老爷把你许给他,准备择日来提亲呢。”
我愣在了那儿,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是我好像终于看到了在这大宅子中属于我的归宿,担忧的是我和丁甫仁是否进展太快,正如常昇所说,他是否对我真心,是否对我一心一意。
安雅素看我没说话,冷哼了一声便扭头离开了。
日子过得很快,在我欢喜与担忧的这段日子里,颜珠如愿以偿的成了我的姨娘之一,自她做了姨娘后我一直都没见过他,可听颜喜说颜珠打作了姨娘便转了性,做事泼辣乖张,已然成了二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我不知道昔日里那么柔顺的一个女孩变得泼辣乖张是什么样子,可一想到之前她在花园与我父亲的对话却又觉得她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
这日,常昇有事外出,而我一人亦觉得无趣,便唤颜喜去园内给我采些玫瑰来,想着晚上做些玫瑰糕来吃,可颜喜这丫头去了很久也不见回来,我颇有些担心,便出去寻她,路过花园的时候见到一个婢子行色匆匆的要穿过去,我叫住她:“你见到颜喜了么?”
她害怕的跪倒地上:“三小姐,我也是刚进府的,求您放过我,是五姨娘让我做的,我家中还有父母姊妹,求您放过我。”说罢她便开始磕起头来。
她口中的五姨娘正是颜珠。我扶起她:“我放过你,但你得告诉我颜喜在哪?”
“她在花园里摘花冲撞了五姨娘,五姨娘让我把她带到茱萸轩的后院绑住,然后就把我赶出来了,说让我见到您把颜喜的行踪告诉您,可我哪敢呐!”
我颇有些不解,颜珠把颜喜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让下人绑住,然后又让下人来通知我,她到底想做什么?
于是我跟着这婢子来到了茱萸轩。
颜珠确实与先前不同,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院中煮茶,优雅而淡然,颇有常昇送我的书中那些先代仕女转碗摇香的姿态。如果不是颜喜被她关了起来,我可能还要与她探讨一番茶艺。
“三小姐,您可算来了,如果不是我抓了你的丫头,恐怕直到你出嫁,你都不会来的。”她把一碗茶放到我面前:“刚煮的,喝吧。”
我端起那碗茶,却不知该不该喝,颜珠笑了:“上个月你还很亲近的对我,怎么我做了你的姨娘,就怕上我了,放心,没有毒。”说罢,她便喝了一口。
我不好推辞,也抿了一口:“还请五娘带我去见颜喜。”
“我与她有些私人恩怨,不过既然三小姐开了玉口,就带你去见她吧。”
颜珠带着我到了后院,出乎意料的是,颜喜只是被绑在后院的柱子上被堵着嘴,见我来了,她便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颜珠冷笑道:“今天你主子来救你我也就放过你,若是日后再听有人嚼舌根,我颜珠绝不放过。”
我走上去把颜喜嘴里的布拿开:“还不快谢谢五姨娘。”
颜喜委屈的点点头:“是奴婢的错,以后再不敢了。”
颜珠冷哼一声:“快走吧,一会老爷来了看见了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