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儿,你这园子里若是少了什么,大可以支会一声,怎的吩咐下人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来?”就见文氏方还未开口,她身边的冯氏便迫不及待得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到了穆惜云身上。
穆惜云观察着这黝黑妇人说话间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微表情都透着居心叵测。
“我倒不明白冯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您明示。”穆惜云面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就连平常女孩子家的那种惊慌也未曾在她脸上显现,这股子风轻云淡,煞有介事之姿着实令坐在主位上的文氏心中大为光火,但是只要想想一会儿,她这边就要东窗事发,文氏心里便莫名的舒畅了起来。
“出了这样大的事,云姐儿居然不知道?”冯氏佯装出一脸的不可置信,转头冷冷瞟了红袖一眼。
就见红袖仿似领会一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膝磨蹭着地面,竟是朝着穆惜云的方向爬了过来,一边爬还一边淌着眼泪,口中也带了凄楚,“六小姐,您可不能不管奴婢啊!那支簪子可是您之前非要女婢冒死替您从夫人那里顺来的,本来奴婢也是不同意的,奈何您对奴婢又打又骂,奴婢只好顺从了您的意愿。”
闻言,穆惜云只微一蹙眉,便恢复了之前平静的神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甚至不去看那地上的红袖。
红袖见状,也没有想到,便哭得更加卖力,伸手便想扯住穆惜云的裙摆,只是她还没等碰到对方的边,便被一步上前的贵娘挡在了一边。
“放肆!堂堂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也是你一个下人可以随意染指的么?”贵娘一句话出口,那气势愣是叫跪在地上的红袖打了个寒噤,一瞬间,她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掩面哭得更加凄楚。
被贵娘这么一吼,文氏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快,只见她朝着身边的冯氏使了个眼色,冯氏立刻抿着唇走上前来,“红袖,你还哭!哭什么哭!为自己主子卖命干了那么多缺德事,最后人家也不过是当你贱命一条,谁管你的死活?你就算是哭死又有什么用?”
冯氏的话虽然是对着地上的红袖所说,但是一字一句落入旁人的耳朵,却都明白她在影射穆惜云。
只穆惜云一人觉得这场面十分好笑,她不动声色得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睨着红袖。平日里自己并不曾对红袖太过苛责,尽管她嚣张跋扈,但是穆惜云从未对她真正管教过,不仅仅是因为红袖是文氏的人,更多的是她多少了解红袖这种人,过度的放纵只能让她自我膨胀,当有一天真的从高台直坠而下,那才是真正的置她于死地。
“冯姨娘说得极是,这也正是我想要说给你听的话。认错了主子,到头来只不过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莫要说你今天不哭死在这里,背叛陷害之罪也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穆惜云说话间,语气轻柔,眼光却十分凌厉,仿若下一刻便会从哪深不见底的瞳仁中迸射出来千万支细针,将红袖射死。
其实红袖也不算太笨,最起码还能听得懂穆惜云话中之意,她内心一时间十分纠结,权衡再三,想到用不了一会儿那脏物便会从穆惜云的闺房之中被搜寻出来,心思不由自主得还是偏到了文氏一边。
只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嘤嘤抽泣的声音,“小姐,您怎么能见死不救,明明是您叫奴婢将夫人的簪子偷偷拿来的,您怎么就不承认了呢?”
“你根本就是在说谎,惜云姐姐从来不是喜好首饰脂粉的人,怎么会叫你去偷二夫人的簪子?”罗秀宁闻言,显然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裂。
此时,不明事情真相的一众下人也都因着罗秀宁的话向穆惜云看了过去,的确,这个新入府的六小姐容颜姣好,面容清丽,气质不凡,却真实从未见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再加上她生母刚刚过世,更是不可能因为一支簪子,犯下这般错误。只是文氏今日趁着穆延霆上朝之际,声势浩大得前来声讨,定然是想将这欲加之罪扣在这个可怜的六小姐身上。
罗秀宁一番没有准备的话,却误打误撞说明了问题的根本,这令文氏的脸色愈发不痛快起来。
“云儿刚刚入府,许多规矩都不懂,竟然放纵这下人如此不守规矩,翠云,去教教那不懂事的丫鬟。”文氏微垂着眼睑,将手边的茶盏拿到嘴边,对着身侧的翠云吩咐道。
翠云年纪大约二十左右,因着自己的母亲曾经是文氏母亲的亲信,便被派来文氏身边伺候,在文氏身边算得上心腹人物,一直十分得文氏器重,文氏一个眼神,她便知道对方的意图,是个很讨巧的婢女。
此时此刻,翠云阴着一张瘦长的脸,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前来,伸手就要给罗秀宁一个巴掌,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少女的母亲贵娘可不会这么轻易叫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就见她略一抬手,扼住那翠云的手腕,接下来只听得“咔蹦”一声轻响,翠云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样子。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与普通妇人别无二致的贵娘,仅仅是轻轻一握,便折断了自己的手腕。
“啊——你们...”翠云刚想叫喊,不料,自己折断的手腕被穆惜云从贵娘手上接了过去。
“翠云姑娘这是怎么了?”穆惜云一脸笑容得扯着翠云的手腕,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只纤瘦的手腕处鼓起了一个大包,便是骨头折断后错位形成的,但是她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翠云越是要将手往回缩,她便越是用力扯住,奈何对方实在疼痛难忍,扯了几次,见无果,便作罢了。
“二夫人,难道我父亲没有跟您说过,贵娘与秀宁的身份么?若是没有,那我今天便当着大家伙的面再重申一遍,贵娘与秀宁母女俩委屈留在我身边,不过是帮助我也是帮助父亲,她们绝对不是下人,而是我至亲的人,若是谁敢动她们,我便是以命相搏,也不会放过。”穆惜云说到最后,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翠云感觉一阵吃痛,低声一呼,跳着脚将自己的手腕猛地一抽,收了回来,“夫人。”
看着翠云一脸的失态,头上也聚集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微微张开的嘴唇上下碰撞,有些颤抖,文氏眉梢一挑,开口道,“翠云,你这是怎么回事?做事毛毛躁躁,六小姐面前如此不知轻重,成何体统!”
“回禀夫人,那...那贵娘将奴婢的手腕子给折了。”翠云一边说一边一脸愤愤得暗自瞥向贵娘,想她一向在文氏面前极为得宠,府里从来是横着走,如今受了这般屈辱,怎么能就此罢休。
文氏一听,心中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想到穆惜云刚才所说的话,变也不难理解了,若是这母女二人没有点长处,穆惜云又怎么会将她们宝贝似的留在身边?不过,今日不同,今日她们整个出云居的人都要给穆惜云陪葬,纵使她目前还动不了穆惜云,也要让她在穆延霆的心目当中大打折扣。
“云儿,这贵娘与秀宁是你的亲信之人,既不能打也不能骂,难道我的婢女,我的心腹就是你的人可以随意欺辱的么?你且说说,那贵娘折了翠云的手腕,这件事要怎么善后?”文氏见自己的这里多说也讨不到好,不如借坡下驴,就着翠云手腕被折大做文章,一定要叫贵娘受罚。
穆惜云看着文氏,笑了一笑,那笑容有些深不见底的狡黠,“二夫人说笑了,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您且看好了再来指责我,切不可因为一个下人的挑唆,坏了咱们的关系。”
看着穆惜云胜券在握的样子,翠云心里也是一阵打鼓,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还肿胀不堪的手腕,此时此刻还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见她面容上有了变化,再看看她的手腕,与正常人没有丝毫异处,文氏的目光冷下三分,复而转头向穆惜云开口道,“我这丫鬟从小在我身边,骄纵惯了,细皮嫩肉的,吃不得一点苦头,不过是捏疼了,居然说成什么手腕折了,云儿还请不要见怪。”
文氏这便是服了软,实在是难得一见,穆惜云心中觉得好笑,不过也间接证明了一点,那就是翠云对于文氏的重要性。既然如此,穆惜云便偏偏不放过这个机会。
“翠云姑娘的手腕怎么了?不若请大夫过来瞧一瞧,也好叫我们不要平白无故得背上这骂名。”穆惜云说着就要去拉翠云的手,只是对方哪里还敢让她触碰,一个高蹦了老远。
穆惜云伸出来的手,尴尬得擎在空中,“也是,翠云姑娘向来得二夫人宠信,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姐,在她眼里自然是连碰她一下的资格都没有的。”穆惜云一席话出口,众人心里多少有了计较,对于翠云的交横跋扈也是早就体会或耳闻到的,于是纷纷向她投去鄙夷的目光。
“小姐关心你是好意,你躲什么躲?”文氏一脸的愠怒,不能直接朝着穆惜云发作,只好都撒在翠云身上。
“夫人...奴婢不敢。”翠云此时此刻受了如此大辱,心中是将穆惜云恨了个肝肠寸断,想到她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这才咬紧牙关,跪在穆惜云面前,一字一顿道,“奴婢翠云一时大意,失了分寸,还请小姐饶恕。”
其实翠云本来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加上她如今虔诚认错,穆惜云此时若是继续苛责,便会给众人留下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恶毒印象。
她弯起唇角,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笑容,“这件事不过是小事,父亲从小对我的教诲便是宽和待人,我又怎么会真的跟你一般见识呢?”
见穆惜云如此说,翠云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想站起来,不料对方却又再度开口。
“不过,翠云姐姐随意诬陷我折了你的手腕,这咱们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