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感情无用,那便毫不犹豫丢弃。
商宛晴眼瞳里泛出奇异的颜色,慢慢地勾起嘴角。
……
阿虞有些呆呆地看着那颗明珠,裂成几块,白色的部分化成米分末,一块碧玉,说是碧玉,其实已经近乎乳白色,只着一两点翡色,嫩绿犹如碧水。她不会不知道它对于徐疏怀的重要程度。
重要到了,几乎寸步不离,贴身携带。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将它放在枕边,当清澈的夜光撒满一室的时候,它就通体清辉,透彻莹亮,好似一件稀罕的宝物一样,浑身都泛着绝世的光芒。
阿虞见惯了宝贝,自然不会对它觊觎。但是,柳翌,那个时候却对它起了不苟之心。
饶是徐疏怀只剩下半条命,也绝对不会肯松开手,把它双手奉上。
只是,这时候,徐疏怀却捻起了修长如玉的手指,一块透亮带着温热的碧玉便落入了阿虞的手里。阿虞抬眼看见了徐疏怀宛如寒潭般的眼睛,熠熠生辉,泛起一丝涟漪,里面是不容拒绝的神色。
徐疏怀以前也并不知道它,只当它是一件祖辈传下来的宝贝。与他有缘,只要见了它,他的心就会变得格外的安定。它神上似拥有一股魔力,让他舍不得将它当做一件物件,而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离开了它,便浑身不舒服。
现在,他知道了。也就……
不会那么在意了。
最初,他只记得自己受了很重的伤,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在何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身体再也不能承受住一身的功力。就像一个被戳破的瓶子,任凭里面装了再多的水,最后也不免面对干涸的结局。真要那个时候,他就是纵使有九条命,都难逃一死。于是他抛弃了身体,将自己的灵魂和功力分离开,将功力和灵魂注入封印到了这块轩辕石上,等待慢慢滋养,还没有等灵魂进入它里面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地被卷入到了这个莫名的世界之中。
辗转数次轮回,他遇见了她。
上一辈子,他以为它是可以带他打破这个藩篱,回去的契机。可惜……
徐疏怀努力地理清了一下碎乱的回忆,除了这个世界,他依稀记得,在秦容的那一世之中,他隐约地想起了一点关于世界之外的她的模样。一如此刻,那么恬静,那么柔和,一双美丽的眼睛,温柔婉转,璀璨夺目。
徐疏怀捏了一下她的脸,她的脸蛋便红了。
“现在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她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等你有钱了,出息了,再来……”
下聘礼。
徐疏怀清咳了一下,看了一眼她,显然是领会了她没说完的话。目光淡淡地凝在她身上,缓缓地开口说道:
“属下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给公主……”
后面的几个字徐疏怀没有说了,只是他黢黑的眼睛宛如盛满了星光一样,流淌着温情。
阿虞默默地闭嘴了,徐疏怀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让她莫名地觉得面红耳赤。
当船停靠,上岸了之后,徐疏怀是第一个发现商宛晴不见的人。派去看管她的丫鬟,早已经昏迷不醒,徐疏怀用手指探查了一下那丫鬟的情况,还留有气。又撑开了她的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如此下来一番动作下来,气氛不免凝重了几分。等他扬起脖子来的时候,意外地对上了阿虞担忧的眼神。
阿虞莫名地觉得心乱乱的,她知道,又是慕无双的情绪在影响她了。她摸着砰砰乱跳的心,头一回觉得有些厌烦地蹙起了眉头,拧成了小丘。徐疏怀带着温意的拇指抚平了它们。
“不怕。”
虽然是轻松的语气,温热的词语还带着自他身上而来的淡定。但是,阿虞却觉察出了一丝不平静的味道。
那个丫鬟,当晚没有撑过去,死了……
大夫找不到原因,只推说是心悸郁结而死。阿虞迈着碎步,走在长长的回廊之上,跟在后面的四个侍女举着的灯笼泛出一点雪意的白莹,风吹起满庭的梧桐,跳跃的簇簇火焰,映在用汉白玉堆砌成的柱子,护栏之上。
浮光掠影,光滑的护栏映着荡漾的波澜,像是跳跃的火焰。风吹得阿虞及腰的青丝凌乱,更深夜重,秋露正浓。从后面跟上来的碧丝步子略显急,漆黑的眼珠,视线落到了阿虞的身上,亮了一下。然后凑近她的耳朵,低声禀报了阿虞想知道的消息。
阿虞紧了紧身上穿得已经不算少的衣服,紧实却又不失亮色、鲜丽逼人。
后面握着灯笼的四侍女,低头,守紧了自己的耳朵。燕草离得最近,余光微微扫过去,从碧丝蠕动的唇中泄露出来的词,让燕草的心尖颤了一下。
她看见她的主子,螓首微仰,露出一段米分颈,隔空遥望明月,眼神之中蕴着莫名之色,一身暖黄色流苏靓丽的宫装,一轮皎月当空照,她却觉得,看起来却让人觉得明月近而人遥远。
燕草垂下头来,五个侍女静静地立在公主的身边,谁也没有出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八十三章 及尔偕老
一阵秋雨一阵凉。
秋收时节,在香泽国东南方向的赤焰国,内部爆发了一场动乱。赤焰国皇帝于九月初九祭祀祖先,刻着龙纹守护了百年的巨擘石柱突然坍塌,几个官员血溅当场,砸得那真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民间流传着的一种说法,这个不详的预兆,是老天爷对皇室的不满。
无独有偶,赤焰国出海的渔夫,抓到的号称千年的巨龟,破腹之后,赫赫一块石头,石上书有:宇文江山气数已尽。
这么一来,民间变得愈发地蠢蠢欲动。蒙昧未化的百姓肚子里没有油水,抻着脖子羡慕地看着邻国的百姓丰富的菜篮子,想了一想,天黑了又琢磨了一下:咦,这么没有用的皇帝,吞了我们多少血汗钱,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
于是,民间草寇土匪一时之间,一人振臂一呼,万人蜂拥而来。
只是可惜,这些人也不过是利用借机制造鬼神之说,煽动民众,组织起义,揭竿为旗,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危及社稷。
赤焰国与香泽国毗邻,往来贸易,互通有无,倒是不曾有过罅隙。故而慕无殇也较为关注这一件事情。
慕无殇作为一个赤焰国的邻国的皇帝只静观其变,不上去踩几脚趁人之危已经是修养极好的了。
结果他们那边倒是临危不乱,委任了一个新国师,迅速平定了祸乱。将这一帮土匪引到了香泽国边境。慕无殇本着一颗想看热闹,看着看着,热闹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这酸爽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了。
“你要出征了是吗?”慕无双毫无意识地摸了摸心脏,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似乎,徐疏怀人还没有走,自己就能够体味到那种漫长的等待中一遍又一遍的思念的味道。
慕无双甩了甩脑子里乱乱的思绪。
“到那边天气天气大概凉了,你以前落下的毛病,天一冷骨头就疼。”上次那个小男宠欺负他的事情,现在回味起来,似乎已经很遥远的一件事了了。
那个时候,他一点都不肯理她,脾气硬得要命。
“你多带点衣服,哥哥给我的那一块白虎皮给你拿来做衣服好不好,那个好暖和的……”
“徐疏怀,我让人给你换把趁手的兵器好不好,你原来的那把剑我早就让人扔了。”
她清澈的眼瞳里倒映着这个雅致的男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就像是送丈夫出征的怨妇一样的口吻,叨叨絮絮个不停。旁边如清风明月一般的男子,只是静静地含笑,认真地听着她的细碎的唠叨,时不时颔首。
“哦,嘻嘻,要是皇兄不派你去就好了。你说,我如果去求皇兄,他会不会答应我,你知道,他最疼我了……”慕无双终于停下来了,对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说。
徐疏怀摇摇头,用温暖大手包住了她的柔软的小手。
“好好保重。”四个字,像是石头一样地塞进她的心,让它变得沉甸甸的。慕无双眼睛泛出了水光。
“嗯,好好保重。”慕无双仰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故作开心地说:
“好高兴啊,以后我们徐疏怀要变成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了。”
“好。”他眼里漾出一抹笑容。
送走了徐疏怀之后,慕无双的日子也变得冷清了起来。不过经常能收到他在前线的寄来的信件。可是等过了半年之后,再也没有收到徐疏怀的信件了。等来等去,慕无双又等了三个月,数一数,都已经快一整年没有见到徐疏怀了。慕无双直接出发去找他了。
徐疏怀在边疆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原以为只是边疆叛乱,去了才知道这动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地成了气候,隐隐有威胁香泽的趋势。
这段时间春夏之交,爆发了一股瘟疫,让徐疏怀焦头烂额。一边派人寻找神医,另一边还要对抗时不时的攻击。徐疏怀敏锐的嗅觉,已经意料到这背后支撑的势力,绝对不会是一支小小的民间的叛乱的队伍。
慕无双沿途走过来,也发现了好多家畜牲口患病的情况。渐渐地人也变得终日无力,两眼畏光。队伍里的侍卫感染了一两个,拖慢了行进的速度。慕无双心里浮起了一丝的担忧,和御医商量了良久,才知道碰上了几十年不遇的瘟疫,前线的情况要更为严重。
顺利走到徐疏怀的大营的时候,慕无双已经让人在当地大量采购了药材。
慕无双见到徐疏怀的时候,他点着一盏灯,弯着腰在捣鼓着一个沙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