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吧。”韩越霖知道,她决定了何事之后,便不会改变主意,因而问道,“皇上能放你出宫么?你要是想让长平郡主进宫的话,那根本没可能办到。”
“闷了这么久,该让我出去走走了。”皇后牵了牵唇,“死囚牢里的人,只要能动,也还能放放风呢。”
“……”韩越霖无奈地笑着摇头,“在孩子面前的时候,说话可别这么没正形。”
“这还用你说?”皇后笑道,“这不是跟你说话呢么?我要是一本正经的,你不挖苦我才怪。”
“那倒是。”韩越霖道,“你要是在我面前老老实实端庄得体,我反倒会觉得是大白天见了鬼。”
皇后轻笑出声。
当日下午,皇后找到御书房去,跟皇帝提了提这件事,皇帝跟她没辙,“去也行,人手一定要带足。出了岔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皇后撇一撇嘴,“这话说的,好像你真能做到一样。”
皇帝挑眉凝视着她,“你再说一遍?”
皇后笑盈盈快步转身,“多谢皇上隆恩,臣妾去去就回。”说着话,已经快步走远。
皇帝没辙地叹了口气。
一个时辰之后,皇后的马车停在方府的垂花门外。
下了马车,已有内院的管事妈妈迎上来,战战兢兢地行礼。
“长平郡主在何处?”皇后吩咐道,“带路。”
管事妈妈连忙称是,躬身走在前面带路。
长平郡主的情形再惨,也是方府的当家主母,自然要住在正房。
那名管事妈妈先请皇后到正房的暖阁落座,“皇后娘娘稍等,郡主稍后就到。”
皇后颔首,在居中的三围罗汉床上落座。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坐在轮椅上的长平郡主由几名丫鬟抬了进来。
几名丫鬟行礼之后,皇后摆手,“下去。”
方府的仆妇闻言俱是称是,鱼贯着退出暖阁。
皇后站起身来,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心里直抱怨方浩这人抠门——这哪儿是暖阁啊?只生了两盆炭火,连地龙都不烧。
或许,他是根本懒得理会长平郡主的死活了吧?
皇后走到长平郡主跟前,敛目细细打量。
长平郡主神色恍惚,愣愣的看着皇后。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发髻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头上珠光宝气,脸上的妆容也很精致,但是,这些不过是下人们临时做的门面功夫——
皇后用下巴点一点她的衣袖,吩咐随行的芳菲:“我看看她的手。”
芳菲称是,将长平郡主的衣袖卷起来。
果然不出皇后所料,长平郡主的手有些脏。下人们若真是尽心服侍,就算她的手废了,也不可能不每日仔细清洗,更不会不尝试用药草让她的手恢复知觉。
“看起来,你的处境堪忧啊。”皇后抬手,托起长平郡主的脸,笑微微地道,“方浩现在对你是不闻不问了吧?你贴身的婢女,是被他撵出去了,还是全部杖毙处置掉了?”
长平郡主不说话,只是茫然地看着皇后。
“你恨崔振,更恨萧错,因何而起?”皇后微眯了眸子,“是不是为情所致?你今年起码有十八|九岁了吧?在江夏王府里,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人?那个人是不是在萧错和崔振手里吃尽了苦头?现在还活着没有?”
长平郡主仍旧不说话。
“他一定是死了。你放在心里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好货色,若是品行好的,也看不上你这个心如蛇蝎蠢笨如猪的人——什么锅要配什么盖子,这道理你懂吧?”
芳菲在一旁听着,很想笑。心说皇后今日真是太清闲了,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较劲做什么呢?可是,皇后忽然话锋一转:
“你也别跟我装了,你根本没傻掉。
“罂粟那种东西,萧错的人不会乱用,掌握着分寸。
“他只是要以恶制恶,让你自食恶果,尝一尝被毒害的滋味。如此,你以后兴许就不会在动下毒的歪脑筋。
“我听说,这东西会上瘾,上瘾时手边没有的话,会是万箭攒心生不如死的感觉。
“你如今想要戒掉都已不能够了。”
长平郡主仍旧不说话,只是眸光略有转变。
皇后拍拍她的脸,“你总看着我做什么?想要对我用你那点儿三脚猫的本事?催眠术对我这种人根本没用,好多人躲着你,只是因为嫌你脏——以前你身上不知藏着多少置人于死地的□□。
“明白了没有?
“还要继续做戏么?”
长平郡主不为所动,神色依旧。
“那好。”皇后后退两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几眼,“你再不说话,我可要为难你了。你意图谋害萧夫人和她的孩子,只将你弄成这样,我觉着还是太便宜你了。这样吧,你到宫里去住上一段时日,宫里的冷宫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你住吧。几时药性发作,我可不给你找那种药。”
长平郡主终是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她从齿缝里磨出两个字:“灾星!”
皇后就笑,笑得有点儿没心没肺的,“都说生个孩子傻三年,这会儿看起来,我还好,脑子还够用。”
芳菲忍不住抿嘴笑了。
“跟不跟我说?”皇后道,“我只给人两次机会。这是第一次。”
长平郡主垂了眼睑,又不说话了。
“我猜你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皇后笑道,“这样吧,我给你十天时间,如果没人来救你走出困境的话,那么,到时候我命内侍来接你去宫里常住。”继而转身出门,“走吧。”
预感告诉她,长平郡主什么都不会跟她说,那么继续留在这儿的话,不过是浪费时间。
不如另外找找门路。
上了马车,皇后有了主意,“去江夏王世子那儿看看,让他备下好茶点。”
随行的一名护卫称是,快马加鞭前去传话。
师庭迪得到消息之后,转到暖阁等候。
皇后进门时,不由满意地深深吸进一口气,“嗯,这才像个人住的地方。”
“……”师庭迪一头雾水,见礼之后,亲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找你是有些事情要问问你。”皇后开门见山,指一指座椅,“坐下说话吧。”
“好。”
皇后喝了一口茶,道:“你曾跟我说,长平郡主那个人有点儿不对劲,让我离她远一些,因何而起?”
师庭迪就苦笑,“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长平在萧府、崔府出事,不就意味着你们什么都知道了?”
“只知道她身上那些旁门左道而已。”皇后微微蹙眉,“快说说你所知晓的蹊跷的事情。告诉你,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那么严重么?”师庭迪闻言,不得不重视起来,思忖片刻,道,“我前几年留在王府的时候,出过一件事,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对这个人就有点儿打怵了。”
皇后颔首,又啜了一口茶,静心聆听。
师庭迪娓娓道来:“她是我爹从外面带进王府的一个侍妾生的。你也知道,我爹那个品行……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进到王府,我娘也不当回事。毕竟,有些人他带进去之后,转头就忘记,总要我娘帮他把那些可怜的女子打发出府,安置个还算过得去的前程。
“长平的生母却是不同,生下她之后,原本是应该升为侧妃。可我娘命人留心查证之后,才知道那女子竟然是下堂妇,并且,在与我爹相识之前,已经有个儿子了……我娘险些气炸了肺,如何都不同意让那等女子做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