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数着失散的日子,璐瑶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被囚禁的日子,每天除了清扫就别无他事,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小鬼子们打的什么算盘。扫着扫着就扫到了学堂的后花园,当初她还调侃说这是幽会圣地,如今枯木丛生,幽会人恐怕也差不多都死光了。甩了甩头,试图将脑海中的哀伤抹去,匆忙地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哎呦!”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后退的那一步直接踩上了那人的脚,然后转身直接扑倒身后之人。幸好枯黄的杂草还算柔软,渡边淳一护住身前之人,两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枯木丛中。
“啊,对不起对不起。”看清对方的面目后,璐瑶连忙道歉,忽然想到她凭什么道歉,跟谁道歉也不能跟仇人道歉啊,随即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没关系,你没事吧。”渡边淳一温和的笑着,起身后顺便拉起了璐瑶,看着她一会儿一变的神色,颇为无奈。忽然,渡边感到左腿的伤口似又裂开,阵阵火辣的疼痛感传遍全身。
“嗯,你,你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我帮你重新包一下吧。”璐瑶有些懊恼,虽然他是仇人,但他是因为自己才把伤口崩裂的,所以就帮他最后一回。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璐瑶扶着渡边坐下,自己扯了块干净的布,仔细为他清洗包扎。渡边打量着眼前之人,还算白净的脸上有几道不明的烟灰痕迹,两侧的麻花辫随风荡着,浅蓝色的棉袍略显宽松,看来是吃了不少苦。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这个女学生做事马虎莽撞,家里人怎么肯让她行医的。
“好了,你以后小心一点,别再挣裂了。”璐瑶莞尔,抬起头尽职地叮嘱着,不期然地撞进了一双温柔的双目中。相顾无言,璐瑶慌张地四处望着,只觉得双颊有些发烫,匆忙站起准备离开。
“璐瑶,谢谢。”渡边忽地叫住了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见璐瑶惊慌的样子,就想将她揽进怀中安慰一番。璐瑶堪堪站住了脚,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不用,就迅速跑开了。
璐瑶拼命地跑着,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似的。直到跑进了休息的地方,才放缓了脚步,一个人默默地蹲在桌角,双手捂着滚烫的双颊,暗骂自己没出息。几个深呼吸后,璐瑶的心跳趋于平缓,思及那个温柔的眼神,心里竟有一丝甜蜜。
回到住处的渡边并未留意到房门大开,脑海中依旧挥不去那双小鹿般的眼睛。直到有人咳嗽了一声,才渐渐拉回他的思绪。
“父亲,您怎么来了!”年近花甲的老人站起身,猛地伸出右手用力向渡边的左脸掴去。“啪!”响亮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怒骂,渡边缓缓地低下了头。
“没用的东西,我派你来这里是让你保护学生的吗?为什么反对我委派的指令!”渡边老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尤其是看到他默不作声地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言罢,又要伸手打他。
“父亲,别再打哥哥了,求您了!”渡边乔伊,也就是蕙君日防夜防的杜乔。此刻,正用力握住其父的手,苦苦哀求着。
“你们兄妹都一个样,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军营里的苦还没吃够吗!”渡边老父气地背过身去,再不愿看这双儿女一眼。渡边乔伊慢慢地跪了下来,双肩止不住地抖动着,一旁的渡边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妹妹,神色间尽是疲惫。
“父亲,我愿意潜入敌军内部,窃取情报。”哥哥一向不喜战争,若不是父亲硬逼着他效忠,他现在恐怕还在大洋彼岸研究西医。既然一定要有人牺牲,那么她去好了!她从小就不爱念书,样样都不如人,就这么死去,既向天皇示忠,也不会让哥哥为难了。
“你闭嘴!”甚少发火的渡边破天荒地吼了一句,硬是将跪在地上的乔伊拉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用残忍的手段迫害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一点儿也不想!
“哦?既然这样,你近日就想办法混进去。”似乎是对乔伊的提议很满意,渡边老父舒展了眉目,转身走了出去。至于他那个儿子,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妹妹自告奋勇,他哪有不保护的道理。到时候清除“障碍”清除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房间内灯光昏黄,静默无声,渡边无力地坐在书桌前,左手撑着额头,喃喃自语:“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场杀戮。”
“哥哥,哥哥......”乔伊瘫坐在渡边身旁,不停地呼唤着,唯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一丝丝地温情。
“乔伊,保护好自己,找机会逃出去,永远都不要回来了。”渡边缓缓地开口,这是他唯一能为乔伊做的了,他会安排人手掩护她,直到她顺利逃出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