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距赴京之日仅有四十八天。勤勉克己,一举高中,报父母生养之恩。”发出这高昂喊声的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生,身长八尺,着灰色粗布长棉衣。这后生在鸡鸣之前便来到村后的空地上温书。寒冬腊月,凉风像刀子锐利,以致于他浑身哆嗦,甚至有些站不住。
这后生便是二十一年前降生的婴孩。
林远晖可不是一个老实的主。幼时为了和邻居狗儿哥下水摸一回鱼竟然逃掉县上私塾先生的课,可惜刚刚下水就被老爹逮了回来。老爹是个粗人,二话不说一顿暴打。原指望娘亲能阻止这暴力的爹,可惜娘只是坐在正厅上看着他被打。更加令他郁闷的是,娘亲连上药都不给就让他跪到院子里背家训。不知道娘从哪里找了本梁氏家训,可他明明姓林啊。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背了一百遍家训。打那以后,他就认定,惹爹可以,惹娘万万不可以。
尽管自己从小就不断挨打,可他在心眼里是感激爹娘的。爹娘不仅给他起了一个文绉绉的名字,还比普通人多了一个表字。他便在一群小孩中强调自己是远晖,也是宁则。
真正让他名扬小渔村的可不单单是一个表字,更是去年的秋试。当十九岁的宁则考上秀才时,便轰动了四村五镇,更不要提解元与会元之名了。村里那些老学究就会掰掰指头算,哎呀,这林家小子要再考上状元那不就是“三元”了吗?
“你在家没有多少日子了,多吃些,外边总是吃不好。”宁则瞥了一眼给自己夹菜的爹,心中感叹终于要走了。
“晖儿这些年来倒是十分努力,娘相信你定能拿个好名次。”
宁则装模作样的嘿嘿两声,又低下头继续扒碗里的饭。
“晖儿,古人家中若有秀才高中,那必定是举族欢喜的事情。你若能一举考中二甲,娘把这些年的积攒都拿出来,以百里红锦之礼迎你还乡。”
说到这里,宁则抬起头故作深沉地撑着下巴思考,“娘,考个进士回来权当儿子报您和爹的养育之恩。”
……
“若真中进士,娘不必百里迎我,十里红锦就罢了。”
“你倒不害臊,吃你的饭。你小子考不中就等着丢人现眼吧。”林五佯装怒斥到。
“嘁,我还就不稀罕进士了。我定要那状元名为林远晖!”
眨眼间又过去了十天,到了宁则出发赴京的日子。此刻,赣水边上已经是另一番景象。春风吹拂细长的柳条,不时听到几只鸟的叽喳声。人们也不再像冬天一样窝在屋里,奔走在大街小巷。
宁则就坐在窄小的马车里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是打心眼里嫌弃这辆车的。老爹本来说单独雇辆车送他赴京,却不知从哪听来个消息,镇上王家去京城运送一批货物。老爹便给王家管事塞了个钱,让宁则同行。谁知给他安排的马车不仅简陋,本来不大的空间还塞了一堆东西,宁则一肚子怒火也不无处发泄。
宁则正无聊的倚在靠板上闭目养神时,便听见外边有人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