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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这门都是以被继承者为师,所以他直觉得自己的那个师父挺蠢的,他坚决不会让自己落到同等的下场。从五岁有行动力开始,他就自己迈着小短腿欢快的跑到了青莲上,然后一返历代天师爱四处晃荡的习惯,坚决闭门不出,成天板着张脸苦修,连皇帝封他为国师的仪式都传话叫挪到山上举行。
等到他稍微有些年纪,他更是翻遍了观中典籍,阅览了历代天师的笔记,试图找出那个容若存在的痕迹,但是却发现一无所获。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位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被从历代国师中删除了,为此他还重新编修了历代祖师们的活动年表,试图找到那些空白的年代,但结果除了让传承体系更加规范系统外,一无所获。
所以,容若的眉头蹙的越发的紧了,若这人从未出现过,那么自己的传承又是得自哪里?
他弄不清楚自己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的理由,老实说继承这么个名字真是有够不吉利的,但是他却永远无法忘怀,那人坐在廊下,一年年看着窗外的石榴花树落了又开,开了又落的背影。
所以忍不住想为他留点什么,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彻底的忘记他,哪怕是名字也好。
若他是那人,他肯定不会如此自虐,非得等着靖王府被查找了之后又将这地方要了去,将其修成自己的别院,日日在那里看着她曾经看的景色发呆。
天师是不能自裁的,若是自己了结生命,那将不会再有传承,这一脉就死真的断绝了。所以不管多么不想活,却也只能一日日的苦熬。
熬着这盏灯灭了,指望着再次亮起的时候,可以照见自己想照的人。
但容若不以为,自己会照着他的执念走下去。
他从出生开始,便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所以他一直避免着走跟记忆中有重复的路,但有些事情,却是如何躲都躲不过的。
十五岁那年,皇帝下了数道诏书,言辞恳切,无非是雍州发生民乱,主要是因为大旱,钦天监已经测出来年还会有大旱,眼下国库空虚,皇帝也是抓了瞎,求他入京主持祭天大典,希望明年不会发生大旱。
这本来就是国师应当担负的责任,他吃了十几年闲饭,如今雇主有所求,他再不答应也说不过去,算了算觉得那丫头应该还在陈州,自己此行安全的很,便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山。
他一路上走得小心的很,何时出发,何时停止,都要算上一卦,一个月的路程被他拖了三个月,随行人员皆是敢怒不敢言,屡屡劝谏。他见着那帮人的脸色便觉得窝火,直接叫他们先出发,自己只带了贴身服侍的几个人,仍然按照自己龟毛的方式前进。
就是这样,才有了那场巧遇。
修道之人最怕的莫过于欠人情分,他怕跟着不相干的人结缘,所以一向是欠情就立刻还,却不想下车道谢时,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隔着车门,只听得到那客气疏离的声音,他却是整个脑子都嗡的一声炸了。
从未谋面,但是她的音容笑貌早在他脑海中盘旋了十五年,他哪怕在万人之中都能分辨出他的声音,何况是这里?
于是,等她的车走了,他还在发呆,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一定要追上去还了这情,坚决不要跟她扯上半文钱关系。
可是这线头一旦扯开,哪里就那么容易收起来。他恪守着天命,行事坐卧都卜测吉凶,却越缠越乱。
一旦靠近,他发觉这完全不是自己梦中的那个人,容貌相同,可是脾性却不同,更别说她周遭发生的事情是梦中所没有发生的。
但唯一与梦中一致的,他根本就无法自己,无法不去靠近她。
他终于了解到那个容若的无奈了。
喜欢,很喜欢,但那又怎么样?天师是不能有爱人的,历代札记里记得清楚,天道无情,因着掌有不一般的能力,喜怒哀乐都会影响天下,所以若是有了私情,便会引发大乱,害人害己。
那也是那个容若一直拒绝承认自己喜欢那个女孩子的原因。
上天给你什么,就会收回什么,哪怕他给你的是你不要要的,而拿走的,是你想留的。
容若揉了揉头,他知道木婉晴不愿意留在宫里,也算出她留下来会是大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送走她,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引出了凤凰。
他给木婉晴的玉镯是用来保命的,因为卦象上呈现大凶之兆,他也猜不出是什么凶兆,所以就用最好的东西做了自己所能做出的最重要的守护符。因着这个东西他从来都没有用过,历代似乎也没有人做过,所以他自己都不清楚会有什么效果,只能确定的是不论遭受什么危害,她都会留有一口气。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浮现出的守护神兽会是凤凰的样子。
没有一个皇帝,会放过这种女子的。
他抖索着手,从衣兜里取出龟甲,闭了眼掷出,然后睁开眼。
大凶。
再掷,仍然是大凶。
第三次,确定无疑的大凶。
容若气的直接把龟甲扔在了地上,不准,一点都不准!
这些天他无论测什么都是大凶,如今他自己昏迷了多天,死里逃生一回,醒来竟然还是大凶。
这他妈莫名其妙的大凶还要持续多久!
龟甲摔在地上的清脆声响惊动了外头候着的人。有人推开门冲进来,看着已经做起来的容若,惊喜的唤道,“大人,你醒了!陛,”
“滚出去!”不等他说完话,容若就不耐烦的吼道,脸色冷的像冰。
“陛陛陛下,”那人有些颤抖的说,显然皇帝吩咐了容若一醒来就叫容若去见他,但如今容若心情正差着,那里愿意去理那个没事干总跑来问吉凶的皇帝,所以阴沉着脸不说话,那人终于识趣的低着头退了出去。
容若慢慢的挪着腿下了床,不知道是用力过度还是睡得太久,腿软绵绵的没半点力气,扶着床沿刚下去走了两步,便支撑不住的滚在了地上。
他好面子,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喊人来帮忙,只能自己撑着手一点点的挪着,捡起摔在地上的龟甲。
刚才用力过猛了,一块龟甲被他摔的裂了开来,他拿起来观察了半天,然后仍然将它丢进了兜里。
***
木婉晴回到家,弟弟三个月不见她,都差点认不出她来,躲着不让她抱。木婉晴有些委屈的跟着母亲撒娇,却被木万霖笑,提及他回来时儿子当他是陌生人,一见他便哭,眼下花了好大力气才哄熟。
弟弟的名字耽搁了近两年,就是等木万霖回来取,木婉晴本以为父亲会千挑万选的思忖了一番,没想到父亲只是略微一想,就给弟弟起名叫渊,连着排行一起,便是木文渊了。
“渊?”木婉晴琢磨了一会儿,木遇水则发,这样看来也算是好名字了,没想到父亲却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其实只是谐音字而已,你想多了。”
“谐音?”木婉晴想了想,轻声念出来,“远?”
“是团团圆圆的圆,若不是这字太不好看,我还真就给他用这个字了。”木万霖抱着儿子在花园里走着,笑着对身侧的木婉晴说道,“我对你们没太多要求,只希望你们与着家人一辈子团团圆圆,幸福安乐。”
木婉晴知道父亲这话,多半是由于这三年的的分离而产生的感悟,也笑着点了点头,“我跟爹爹想的一样。”
“这几年你与你母亲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木万霖点了点头,对女儿表示了承认,然后却是一声叹息,“可你越好,我便越内疚,若是我当时考虑的在周全一些,也就不会让你遭这么多罪了。”
“父亲已经替我想的很周全了。”木婉晴笑了笑,伸手替弟弟擦去嘴角的口水,“可是晴儿总是要长大的,父亲不能护我一辈子周全,多些磨练其实是很好的。”
“我只希望你一辈子都能做个孩子,什么都不想。”木万霖看着女儿,做父亲的都有这种心理,不管孩子多大,在自己眼中却永远是需要保护的。
“这怎么可能。”木婉晴被父亲逗笑了,脱口而出,“父亲把我养的这么娇,那我将来嫁人可怎么办!”
“那就找个跟我一样能将你宠到老的人不就成了。”木万霖不以为然的说道,看着她这样子,却难得有几分揶揄之色,“晴儿想要嫁人了?”
“哪有!”木婉晴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顿时脸涨得通红。
不过,她心中也疑惑,徐梓卿明明是跟父亲一道的,如今父亲回家已经将近半月,被皇帝体恤着在家休养,他于公于私都应该来上门拜访才是,可是为什么迟迟不见他登门?
或许是因为自己家里事多,他不便来打搅吧。木婉晴只觉得胸口憋闷的慌,但是又没办法打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要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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