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夕夕温婉无害的笑容微微僵硬,挂在脸上。
颜沐自己也觉察出言语的不妥,尴尬朝夕夕笑了一下,解释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在国外定居了。”
都是自蹊出国前她在他手机上看到的那则通话记录,搅得她最近心绪烦乱,最坏的时候,还会做梦梦到自蹊又去寻找夕夕,然后两人就此留在了她陌生的国家。
最近过得太紊乱,又加上刚刚在精神上的松懈……
颜沐懊恼,“我没其他的意思……只是,对不起啊。”
夕夕好脾气地回之一笑,自然又温柔,“我今后应该会一直留在国内,陪着我爸爸。”
家庭出身的缘故,夕夕说话一直是软软的,很招人好感。在客观情况下,颜沐觉得夕夕就像暖风里柔情的百合,一颦一笑都带着明媚清新,确实值得让人疼惜。
“啊,这样子……”颜沐扯着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她越好,颜沐心里越是膈应。
“小沐……”大生见颜沐见到认识的人,本来在一边等着,见她们俩好像还有得聊的,趁机拉回她的注意力,“既然你碰到朋友我就不和你一块儿了,我去主编那报个到”。
颜沐点头,“也好。”
夕夕也友好地朝大生弯了弯眼角,惹得纯情的大生不自然地红了脸颊,颜沐只在一旁默默看着,
并不插话。
等他走了,夕夕带着笑意看着颜沐,没有丝毫尴尬。
“要不,我们去咖啡馆坐坐?”颜沐提议道。虽说是碰巧遇到,但夕夕应该不会是打个招呼的,大热天的顶着太阳晒着也不好,索性坐在安静舒适的环境里慢慢聊。
更何况,她也有话要跟夕夕说……
***
颜沐自己也觉得神奇,她和夕夕两人绝对不能算是好朋友,却是医院那会后第二次心平气和地打
算要聊天。对于夕夕,她总有一种微妙的感情,没有情敌间的相看两生厌,更谈不上争执吵闹。
兴许与两人都是平静的性格有关吧。
既然该来的总会要来……颜沐喝了一大口冰水,深呼口气,郑重道歉:“对不起。”
夕夕忙摆手:“不要在意,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本来就是她出现得突然,这也没有什么。
颜沐却淡然摇摇头,神色肃重,“不是这个事。”她看着夕夕,苦笑道,“上次跟你说的,自蹊
伤好之后,我会自觉离开他……我可能没办法做到了。”自蹊快要出院时,她们俩在私立医院里
短暂聊过一会,颜沐堵着一口气,说了句违心的话。
现在,颜沐想要补救自己一时的失言。
她说:“对不起,我不能把自蹊让给你,他不是物品。”轻而坚定,一句简短的话说完,颜沐像
是气球终于泄了气,心事缓缓展露出来。
“本来以为我可以全身而退,撇得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看来不行了,除了习惯和放不下,更多
的是我还喜欢着他,可能……比你还要多一点儿。”
即便是他俩青梅竹马,互相牵挂也不能,原先的豪言壮语,现在都化作可笑的空气弥漫在各个角
落,她鼓起极大的勇气赖着脸皮,小人了一回。
如果不是顾自蹊的短暂出差离开,她还察觉不到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想通了这点,颜沐像小时候没给人家抄作业一样的有些过意不去,但丝毫不后悔,说完了之后就一直正襟危坐,端正地盯着桌下来回搓动的手。
对方听罢这突如其来的宣告,有些惊讶愣住,很好地用笑容来掩饰,“嗯,我知道啊。”
“你知道?!”
夕夕点头,“很容易看出来,你也不必特意跟我说,你们两人的事,我早就,早就插足不进去了。上次确实是我心思狭隘,幼稚地误导你,还好没有影响到你们……自蹊哥会对你好的。”她抬起手,抿了一小口咖啡。
夕夕和顾自蹊很相似,对待所有人都柔雅温和,性格很难让人讨厌。颜沐愣愣看着她,突然想到并不是相似的人更合适,生活需要偶尔的惊喜和不可预见,两人互补又包含宽容,才是在一起的长久之道。
颜沐迅速回神,看得出夕夕的真心,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惭愧起来,“那什么……总是有意无意的对你有些敌意,对不住啊。”
“我如果是你,兴许也会有误解的。”想了想,夕夕决意解释下,“我……父亲公司出了些问题,已经没有办法补救。自蹊哥有明里暗里地接济我们,现在我在一所音乐学校里教小朋友钢琴,也是他帮的忙,工作虽然平淡,确实我喜欢的,比以前充实太多,所以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你们。”
颜沐想到那则通话记录,顿时了悟,只怪自己想得太多,白白耗费了这么久。
“你脾气好,钢琴弹得也好,还在国外进修过音乐专业,一定是很好的老师。”最后那点不自在
也一扫而空,颜沐真诚道。
夕夕笑笑,不置可否,然后她又启唇,“自蹊哥内秀不善言表,很多事都落在心里不开口,可他对你的情意是千真万确的。”夕夕顿住,涩然道,“不然,也不会为了回国找你,被那群人凌虐成那样,断了右腿。”
颜沐一僵,好像没有听懂她说的话,“你,在说什么啊?”自蹊国外的那两年,谁也不知道他做
了什么,颜沐从没有问过,其他人问过的他也不说,只当他是脑子发昏任性,抑或遭遇事故不愿再提起,可夕夕怎么说……是为了她?
夕夕一时也愣怔住,自觉失言,不再多说,又喝了口咖啡,“没什么。”
可方才她说的话千真万确,像口大钟撞在颜沐脑中叮铃作响。
她不是傻子。
“你骗我,他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怎么是因为我……他在国外到底是怎么过的,你告诉我,告
诉我好不好……”颜沐颤抖着声音,始终不能接受,快哭出来似的。
夕夕无法,大致说了一遍她和自蹊在国外的那几年,狼狈又心惊。最后不忍,“都已经过去了,
自蹊哥既然不愿提起,那就是想让忘掉那段记忆,你也别再纠结了……”
颜沐静静发呆,许久之后喃喃道,“他那时候烦我还来不及啊。”
***
顾自蹊提着行李紧忙赶到公寓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他担心颜沐,怎么也拨不通电话,情急之下买了最近一班的临时机票匆匆赶回来。
好在屋子里虽安静,却点了一盏昏黄的小灯,颜沐屈着身子,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
顾自蹊心里暗松口气,两天来的提心吊胆放下,旋即皱起眉头上前,“颜沐,你为什么总不愿意听别人的话,是不是为了工作,你什么都不在乎,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不再自不量力地将自己同她的工作相提并论,可她能不能多为自己和身边的人想想……
“你真是!”他这回是真的很生气,气昏了头连平时的温柔润雅都抛下了,临到这时却又说不出更多的重话,苦笑一声埋下头,“我早知道,我就像是你的绊脚石……”
失魂落魄间,一个纤细温暖的身子倏地砸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放手,甚至还有微微发抖。
自蹊听到怀中人鼻子抽噎的声音,一下慌了神,“小沐,我刚才不是有心的,你别,别这样,是
我的不是。”
“你别说话,让我抱抱……”从昨天开始,或者说从他离开的第一天起颜沐就想这样了,每一秒都像枯燥的电影那么长,白天全神贯注写稿子还好,越是四下无人的寂静地方,便越难熬。
他怎么能这样,这样让她放不下。
她听见自蹊胸腔认命般的叹息,然后双手轻缓地回搂着她,“怕你有意外,不自觉的把话说重了,你别当真。”
万分之一的闪失他也接受不了,如果可以,他倒是想把颜沐锁在屋子里,让她哪也去不了,眼里每天只能见到他一个人,只同他一个人说话。
可那不是她想要的。
颜沐不清楚顾自蹊想些什么,埋在他胸前“唔”了一声,让自蹊悬起的心落下。
半晌,颜沐闷闷唤道:“自蹊……”
自蹊讶然,“怎么了?”
颜沐欲言又止,从顾自蹊怀里依依不舍厉害,向下望了一眼他的腿,惊诧下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忘了先前的温情,“你干嘛要跑回来?!而且还什么也不说!忍这么久你很厉害吗!”
“小沐,我——”
颜沐摆手不听他的话,板着脸扶他躺在沙发上,蹲下身来正对自蹊的膝盖处。
顾自蹊一直联系不上颜沐,从机场到家里的一段不长的路途,他心思焦虑难耐,坐立不安,下了大巴,索性提着箱子不顾形象地奔跑回来。
全然忘了他的身体不容许这种对他趋向于极限的运动。
强负荷下,他腿部又在无意识的抽搐痉挛,颜沐隔着裤子缓缓伸手轻抚上去,自蹊痛得闷哼。
像寒冷的冰针直直刺入他的神经。
颜沐猛地缩回手,又瞪他,“你现在知道痛了?”
自蹊脸色已经泛白,点头,“我,你别担心,只有这一会儿才痛,稍微缓缓就好了。”
他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颜沐心里气啊,见他这么副病弱的姿态又无可奈何,手颤抖
着,用比刚才更加轻柔的力气,小心翼翼卷起他的裤腿,给他按摩肌肉做舒缓放松。
好一会儿,顾自蹊腿上总算有了力气,他的呼吸也平复了,颜沐依旧没有放手,手指探索着向上
流连,直到自蹊的大腿内侧,似有似无地抚摸。
偏偏她垂眸敛息,神态一本正经。
“小沐,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我已经好多了。”
颜沐好像没有听到,双手直贴肌肤滑动,手指极巧妙地施力。
“嗯,你……别这样,那里不用按。”顾自蹊浑身血液像是得到感召,一时受不了,直接伸手制止住她的动作。
颜沐面无表情,没把自蹊欲拒还迎的话语当真,他脱力后的阻拦微不足道,毫无用处。颜沐站起身子,一句话也不说,将面前的美人直接推倒在后头的沙发上,跨坐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