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自蹊,发了个短信给大生感谢和道歉,只说今晚暂时去不了,叫他白费了,实在是对不住。
删删改改了多回,总算按下发出键,一抬眼,自蹊端正而坐,嘴角微翘,眼中放纵的笑意正看着她。
常年少照阳光,他的皮肤漂亮地没有一丝瑕疵,配上红润水嫩的嘴唇,温暖柔软至极。
毫不知内敛,他直直对上颜沐的眼神,弄得颜沐特不自在移开。
“那个……我想洗个澡去,你有没有,多余的衬衫借我一件?”颜沐尴尬开口。她本来的打算,
最好是能带走的都带走,尽量不要遗留在这,因此即便是今后不穿的衣服,她也通通打包了。
现在,她真的,一件衣服都没有可换的。
自蹊闻言,“有的,我去给你拿。”体贴地想要下床,被颜沐一下子按住,“不用下来,好好养
着,你告诉我在哪,我来就好!”
自蹊不勉强,伸手指向不远小得可怜的衣橱,说道:“我的衣服,都在那里,衬衫在最上面一层,吊牌还在的是新的,你都可以拿。”
颜沐了解,过去一开橱门,上衣、裤子以及袜子……极有规律地置放得整整齐齐,多余的衣角都没有突出,看起来赏心悦目,令颜沐惊讶之余暗自咂舌。
在医院里,他的衣服都是她收拾的,没有太过在意,随便叠好后放在柜子里就行了,他要时再拿给他,他也没有微词;然后他俩住这小公寓里,她再没有管过自蹊的起居,全由他一人打理,更别提翻开他的衣柜。
果然,认真的人不管在哪方面,自我要求都高得变态。
不忍心自己翻来翻去的把他的衣服弄散,颜沐端起放在最上面的白衬衣,又拿了旁边一条没用过的毛巾,不忘关好衣柜门,走向浴室。
自蹊目送着她出去房间,在她拐过弯后,他垂下头,自己揉捏起方才活络起来的腿部,看不见的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淡笑。
他不是赌徒,但这回,他赌对了。
拿冷水冲凉,代价确实有点大,但若不来真的,小沐只怕是会察觉。她在医院里接触了三年,怎么会轻易不知道抽筋的真假……
不知道能拖多久,他醒过神,又开始默默琢磨寻思,刚才……小沐拿走的是件白衬衫吧。
而后不知想到什么,他揉了揉头,眼里溢满宠笑。
颜沐早洗好澡,在浴室里磨磨蹭蹭了许久,就是不愿出来。照了照身前的镜子,她悔得只想钻进
地缝里去。
什么颜色不拿,为什么偏要拿白色的?!
镜子里雾气蒸腾下,隐约看出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黑发绑在脑后,脸颊是洗澡过后的红润,穿着件似透非透的白衣,堪堪遮过翘实的臀部,可前面的……她又羞愤了。
为什么两处嫣红得会那么明显!
看到镜子里风情四溢的自己,说她还是良家妇女,她自己都不相信,前后无路,她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
自蹊足够的耐心,到现在也没有催促过她一句,想想也不能再待了,颜沐深呼吸一口气,两肘横在前胸,尽量挡下些风景。
一步退三步地走进房间,颜沐两手僵硬横在胸前,望天望地,就是不看眼前坐在床上看书的人,尽量自然地说道:“其实……你这衣服还挺透风的,有没有件外套啊?”
自蹊听见她说话,下意识地看向她,欲拒还迎,黑发松绾,配着那副羞敛又装作无所谓的神情,他险些挪不开眼,动弹不得。
颜沐不自然地躲开两步,双手拢得更紧,更加不好意思地透红。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要遮未遮的模样,在成年男性眼里看来多么诱惑。
自蹊好不容易,拉回自己的理智,满不在乎地低下头,继续看书,拿过早已准备好的薄外套递给
颜沐,“咳,早先该提醒下你的,这衣服我平常穿得少,你先拿去套着。”
五月初的天气,穿上件薄薄的外衣,也不会太热。
颜沐见自蹊没再看她,管不着继续搭拉胸前,欢天喜地接过,不想在这里穿,又跑回浴室里,赶
紧套上,确认不露了,埋头慢吞吞走回来。
自蹊是瘦,身高摆在那,衣服自然也不是小号,裹在颜沐身上,宽宽松松的一大件,衬托的颜沐
愈发瘦小。
她倒是噘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
自蹊自刚才起,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把书放在床头柜上,看颜沐无所适从的模样,觉得好笑。
“你先休息吧,我现在就出去。”自蹊冲颜沐温和道。
只要颜沐不走,即便每天睡沙发,他也是愿意的。
颜沐一慌,忙阻止道:“你是病人,哪能睡外面,我睡沙发就好,你等着,我拿床被子就出去。”
话没说完,就轻车熟路地去她惯常放被子的地方,一打开,愣住了。
她又忘了,她什么也没留下。望着空空如也的柜橱,颜沐咬唇,一片茫然,转过身讷讷道:“天
也不凉,我盖件大衣将就一晚上就行了。”
自蹊看着她,用他惯有的如水清然的眼神,好似看穿一切,却没有说话。
颜沐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也懒得猜测,走到门口,侧身,“晚上,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记得叫我。”
自蹊睫毛微垂,并未应声。
颜沐强迫自己看上去开心一些,对自蹊扯出个大大的微笑,出去房门的抬脚间,她听见后头终于想起了声音,“如果你真的担心我,那你睡在床上就是了。”
颜沐顿住,回头望他。
她有些不明白自蹊的话。
自蹊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无所谓地冷清道:“让你一个女孩子睡在外面,我也会于心不安。现
在情况很明确,只有一床被子,而床够大,我们两个躺在上面绰绰有余,既然你不放心我,那一
起将就一晚有什么关系。”
他说得很有道理,让颜沐一下子就懂了。
她有些为难,委婉拒绝,“我们两个……不太好吧。”两人关系本就说不清楚,她怎么能继续这么随便。
自蹊坦然点头,“嗯,还有一种方法,你睡在床上,我睡在地上。”
他知道,颜沐绝不会同意的,果不其然——“那怎么行!”
两人不是没有睡过,颜沐有些发怵,不欲再变回原来的关系,可听自蹊的语气,好像没那个意思。
又听到低柔的声音小声自嘲道:“不过一晚上,我自然不会对外说的,谁也不会知道。你就……这么嫌弃我?”
坚持要离开还不算,如今连共处一室,她都不情愿了。
看来他,以前做得真的很过分。
瘦高修挺的身子,在暗黄灯光下,由内散发出难言的落寞,像是无尽宇宙里永恒的行星,骄傲中总带了几分孤独。
又像是难言的那极具魅力的黑洞,死死揪住颜沐最柔软的所在。
颜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同意的,到最后,几番不相让之下,他俩还是睡在了同一张大床上。
熄了灯,两个人躺在床上各占一头,盖着同一床被子,静默无言。
两人中间空荡得简直能再塞下一个人。
颜沐侧着身看向窗外,窗帘遮挡住外头影绰的灯光,显得室内没那么黑暗。她就那么睁着眼睛,
心下不知想些什么,无言地发呆。
外头安静得很,没有蝉鸣,没有人声,她稍微的一动,都很明显。
后头悉悉索索的声音,自蹊低低的嗓音开口询问:“你睡不着?”
呆愣间,自蹊径自靠近了颜沐,身上的温度传来,就连他清新淡雅的气息,颜沐也能轻而易举感受到。
她浑身僵硬,觉察到隐约的不对劲,不知所措。
“你明天还是要搬走?”后面低柔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口问道。
颜沐没有回答。
他极有耐心,压低声音,轻轻地再问了一遍,“留下来,我来照顾你,不好吗?”两人似乎又触及到了白天里敏感的话题,但他又不得不再争取一次。
顾自蹊,没有颜沐,就不是完整的顾自蹊。
颜沐皱眉,依旧摇头,回避道:“你怎么不明白。”
他怎么,怎么就这么执着,却始终分不清依赖和爱呢。
从大一到现在,他俩认识9年,从稚嫩到成熟,颜沐终于明白,如果前9年都没能让自蹊死心塌地
地爱上她,这短暂的几个月又怎么可能?
在颜沐看来,他俩的开始,始于一次稀里糊涂的醉酒,以及她后来的一厢情愿。在医院里的生
活,太过漫长和乏味,他对她,有报恩和感激,也有依赖和信任。
悲伤的是,独独没有爱。
只是自蹊太过清楚她对他的念想,甘愿把自己当做报酬献给她。
颜沐不想要这个,不想要他像上次一样,出于对她第一次的愧疚,面上笑容温润,心里犹如行尸走肉般痛苦。
更何况还有夕夕……如果哪一天,自蹊回过头来,突然发现夕夕早已回心转意,只等着他幡然醒
悟,从此青梅竹马的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
那她该怎么办,笑着说句祝福然后放他走吗?
颜沐看得开了,埋怨不了什么,但至少,她能在还能补救时,既是刹住车,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如果能够预见到结局,谁又能怪罪她,此时的冷淡逃避。
她也是有私心的,纵然知道夕夕的情意,也暂时不想告诉自蹊。
还是让他俩多受点折腾吧,她坏心眼地想。
兴许以后,就没她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