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下车之后曹阿瞒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比如和冯霆置气,再比如先前那一瞬竟是将萧逸桓看成了白错,简直是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报仇?为什么一定要像白错所言,求那样一个“公正”?时隔多年即便是真的争到了那又能如何?伤害已经产生,错误亦不会被抹掉,曹阿瞒的心里头一遭产生了不确定。
漫无目的的行走在上京城中,等到回神之后,再一抬头,眼前竟然是一品阁硕大的招牌。石掌柜远远看见曹阿瞒,直接从店里出来,热络的将他迎了进去。时已过午,折腾了大半天,曹阿瞒自然也饿了,没有拒绝就跟着石掌柜抬脚踏进一品阁。
柳金良坐在正对大门位置上,捏着根筷子来回扒拉碟子里的茴香豆,似乎是在数数,那模样看起来倒是惬意的不得了。
“他倒是胆子肥,还敢整天守在这里等萧逸桓?冯霆兴许怕忤逆他家主子的意思,不敢揍他,可我现在都看他有几分不顺眼!”曹阿瞒嫌恶的看他一眼,扭头上楼。
石掌柜尴尬的紧,可柳金良有钱佑材拂照,却也不好直接让人撵了出去,只好陪着笑,随便哈哈了两句应付了过去。
也不晓得是怕得罪了曹阿瞒还是今日食客稍少,没等多久,石掌柜就带着伙计端着饭菜送了上来。曹阿瞒捏着筷子扒了两下,可是却没什么食欲。直到听闻柳金良那一声满是愤懑的“时不利兮骓不逝”时,曹阿瞒是再也吃不下一口饭菜,撩开雅间的珠帘朝着一楼望了下去,一楼一抹朱红色窜入眼帘,那男人擦过过往的人流,抬脚跨出了一品阁的大门……
曹睿!
若不是石掌柜出手阻拦,曹阿瞒定然会从二楼雅间一跃而下。石掌柜被吓惨了,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就因为石掌柜的阻拦,等到曹阿瞒从二楼冲下一楼之后,先前那抹朱红已经再看不见。曹阿瞒顺手扯过柳金良,焦急问道,“刚才你身边过去那个穿着朱红色衣服的男人去了哪个方向?”
柳金良一介文人,哪里有什么胆量,猛地被人揪起已然吓得够呛。然而,待他听闻曹阿瞒的话语之后,却突然就生出了敲诈的想法,“小子,你想清楚,现在可是你求我!”
本以为柳金良就是一个酸腐的遭人嫌弃的文人,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这样一张嘴脸,“好好好!”曹阿瞒松了手,从腰间摸出一包银子,直接甩进柳金良怀中,“刚才的问题,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银子入手,分量倒是不轻。柳金良本来还在纠结之前钱佑材给的银子怕是熬不了两天了,正想着怎么着能让自己在一品阁里多逗留几日,这可好,天上砸下来个财神爷。银子有了,柳金良眉开眼笑,也不管曹阿瞒的意图,抬手指了条巷道,“就那,我看的清清楚楚,那红衣男子就是……”
不等他话说完,曹阿瞒已经飞身冲出了一品阁的大门,消失在人群中。
“走的倒是挺快!”柳金良撇嘴道,不过很快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扯开手中的银袋子,小心翼翼的瞅了瞅。白花花的银子晃了柳金良的眼,他伸手在眼睛上反复揉了好几次,这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出手竟然这般阔绰!”
石掌柜看完了事情的始末,虽然不想给柳金良泼盆凉水,可看着他那副小人嘴脸,终是没忍住,“刚才那位可不是哪家的少爷,准确的说该是一位谋士!”
听闻这话,柳金良的眼睛极其顺溜的弯成一个谄媚的弧度,“这么看来石掌柜倒是认识那位先生,只是不知哪个府宅如此阔绰,连一个谋士都能如此这般的……”看到石掌柜脸上渐渐现出嫌恶的表情,柳金良思量了一下,换了个尽量听起来不是让人特别反感的词汇,“大手笔!”
“唉!”石掌柜长叹一口气,“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问了,那我就直说吧!刚才那位先生姓曹,现在平西王府当差!”
啪嗒一声响,柳金良手中的银子砸在了桌面上,他整个人也变得愣愣的,“他是……曹阿瞒?”
知道了曹阿瞒的身份,柳金良想要进入平西王府当差的心思是彻底的没了,且不说他有没有进府那个能力,如今坑了平西王手下最为信任的人,保不齐将来曹阿瞒就找个机会给自己穿小鞋。突然想起曹阿瞒出门前那个恶狠狠地眼神,柳金良这才觉得有些怕,说曹阿瞒是那种有仇不报的君子,他是一万个不相信。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石掌柜懒得再看柳金良满脸纠结,回身打算去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可然而转身之际,他再一次在不起眼的拐角处看到了那个孤独的老者,年纪约莫五六十岁,手里把玩着两颗锃亮的保定球。
一品阁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常客么?石掌柜思量着,那老者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从怀里摸出块银子放在了桌面上,随即直起了身子,自顾的离开了一品阁。
后厨伙计不知遇着了什么问题,喊了一声掌柜的,石掌柜自是不敢再耽搁,也再顾不得考虑什么老者,急忙答应着朝后厨奔去……
红衣人的武功极好,曹阿瞒追了一路,愣是没有赶上他。行至一条“烟花巷”后,那人终是追丢了。
顺着巷道一眼望去,家家户户的招牌都被红红绿绿的绢布打扮的花枝招展,如此低俗的审美,这些妓院没关门,也算是老板们祖上积福。
那个酷似曹睿的身影消失在一家名叫“绾心阁”的妓院门前,说曹睿会来这种地方,曹阿瞒虽然千万个不信,然而,不进去看一看,确定下那人的身份,他终是放不下心中犹疑。
正要抬腿跨进绾心阁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好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
“公子来我这!”红衣女子道,“谁不晓得我家三娘吹得一手的好萧!”
“呸!”绿衣女子吐了口唾沫,“残花败柳也好意思说。公子还是过来怡红楼好了,上等的美人,绝佳的的酒菜都已经备好,就差公子了!”
……
这就是传说中的拉客?曹阿瞒被几个女子扯着不好脱身,几个女子争执无果,最后竟是打了起来。
“狐狸精!”
“破鞋子!”
……
这样耽搁时间还能追上之前那红衣男子么?曹阿瞒哭笑不得,仔仔细细在身上摸了遍,掏出三块铜板,“所有家当!”
先前几个拉扯曹阿瞒的妓女随即变了脸色,虽然没人说什么,但几个人同时撒手,却着实让人尴尬。几个原本嫉妒曹阿瞒的男人不屑的看了看曹阿瞒,纷纷露出鄙视的神态,揽着几个花枝招展进了门。一个满嘴金牙的暴发户更是吐出一口浓痰,狠狠骂了句,“人模狗样!”
还果真是世态炎凉呐!曹阿瞒心道这次总归再没有人纠缠了吧,谁料一位粉裳姐姐一跺脚,竟然放了大招,“能和先生这样神仙般出尘的人物共度春宵一晚,也算是此生无憾,先生来我这里,不要钱!”
此语一出,力度不亚于石破天惊!曹阿瞒脸皮再怎么厚也有些扛不住了,先前那几个风尘女子似乎觉得这话有理,又都围了上来。人要是衰的时候还能再衰一点么?因为一张脸被几个妓女争抢着“免单”就更是让曹阿瞒恨不得钻进石头缝里。
免单?眼前是妓院,若是此时跨进任何一道门,那他是嫖呢?还是被嫖呢?格老子的!曹阿瞒好歹是个有操守的人,再顾不得许多,硬是从七手八脚里挣脱出身。
好不容易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巷子拐角一个卖面的小哥,刚巧也饿了。曹阿瞒顺手将三个铜板丢了过去,“老板,来碗面!”
小二哥抬手接了铜板,倒也实在,“两文钱一大碗,我给埋两个蛋!您稍等,马上就来!”
于是,曹阿瞒也没有整理衣冠,就咬着筷子,那么诡异的坐在了那卖面的摊位前,守株待兔似的瞅着那烟花巷。
没错,就是守株待兔,既然进不去,那就守着好了,如果那人是曹瑞,他曹阿瞒还不信了,他会不出来。
等待总是漫长而又无聊的,半晌之后,曹阿瞒终于没意思,主动和那卖面的小哥搭起了话,“小二哥最近生意可还好?”
“还就是那样!”卖面的小哥叹了一口气说,“饿不死,吃不好,习惯了!”
“那就没想过换个营生?”
“那倒还没有!”小二哥思考了一下说,“身无一技之长,离开这我还是得去卖面,既然走到哪都是卖面,那我又还折腾什么呢?我娘早就跟我说了,我这种人啊,这辈子是不能靠脸吃饭了,那我索性就待在这里好好看看那些靠脸吃饭的人,搞不好老天爷开眼,下辈子也给我先生那样一张脸也说不定!”
小二哥的心胸倒还豁达,可这满脸的倾羡,看的曹阿瞒心里不是滋味,感情刚才那一通拉拉扯扯他都看见了?低低咳了两声掩饰了尴尬,“小二哥你这话可就错了,人,不能只看外表那么肤浅,外表不过皮囊罢了,百年之后……”
曹氏教育法还没进入正题就被小二哥打断了,“先生你不知道秀色可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