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晚真的要睡在这里吗?”
南宫晔揉揉睡眼,吸了一口气,畏惧地看了一眼四周密布的草丛,生怕一个不注意会从草丛中钻出可怕的东西。
“你害怕?”清浅拨弄着火堆,平淡无奇地问。
在天完全黑透之前,她背着南宫晔走到这里,空地不大,周围是密布的草丛,透着危险,但是点起火,那危险便少了几分,只有那些不知死活的飞虫,才会扑向燃烧的火焰。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南宫晔,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她早就到之前想好的地方落脚了。南宫晔低下头,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看了清浅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暗暗咬着唇。
“怎么了?”清浅冷冷地问。
他抬头看到她,见她一脸冷淡的样子,不由皱起眉,倔强地说,“没事。”
清浅不以为意,宫里出来的人多少有些坏脾气,她抬头看着天空,满天的繁星安抚了她心内的烦躁,她轻叹一口气,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是孤独,还是会想起,但是,只要心不会痛,她便安心了,怎么能让他们有危险,怎么能让他们看到她的狼狈。每一次发觉自己站在血泊中,地上的尸体像一场场恶梦,缠绕她的眼睛,涌上心头的是无助,是不知所措,是害怕,是愧疚,还是淡淡的庆幸,至少,死的不是他们。沾到手上的鲜血,大概数也数不清,偏偏不能死掉,她的死,也会连累到他们。她看向南宫晔,那张和他相像的脸浮现在她的脑中,那天她走在林子里,一只箭朝她射来,然后是骑着马风度翩翩地他停在她面前,温柔地跟她道歉,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事,是他拉住了她的手,说要带她回去,让太医看过才放心,他惹怒了她,她本来就处在失控的边缘,许久没有沾上鲜血的手,狂热不已。等她清醒,一切就像一直以来那样,他躺在地上,失去了生命,她的手被染红,脸上是冷漠的表情。除了冷漠,她已经没有更多的表情来面对这些事,她习惯了自己的血腥,以及无情。她回过神,看着南宫晔脸上为难的表情,或许,她应该试着补偿点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她的声音放轻了些,无奈地看着他。
“我……”他红着脸,“我想,我想……如厕。”
“那就去呀。”
“我……”他为难地看着她,他的脚受了伤,起不了身,而且,这里,也不像有地方可以如厕。
清浅皱眉,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顺手拿了一根树枝,拍打四周的草丛,带着他一直走向草丛深处,他有意无意地靠近她,心里有些发慌,却带着从没有过的甜蜜。
“就这里吧。”清浅松开手,退了一边,转过身去,“快一点。”
这里吗,南宫晔不满的看了看四周,却也没有办法。他伸手想要解开裤带,又为难地皱眉,转头看着清浅的背影,“你把耳朵捂起来。”
清浅捂上耳朵,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妥,“你再离地远一点。”
清浅大步向前跨走,才没走几步,就听见南宫晔不安的声音。
“那里就好了,”他不敢让她离得太远,见她停下脚步,心才安定下来,“你……你,不准偷看。”
“快点。”清浅终于不耐烦了,她还没有无聊到这个地步。
不一会儿,两人重又回到火堆旁,南宫晔刚刚坐下,清浅便拿着水壶走到他的身边。
“洗手。”她淡淡的说。
南宫晔伸出手,不禁看了她一眼,清凉的液体落在他的手上,让他舒心一笑。他抬头看着她,她绝美的容颜让他移不开目光,这样的女子,为什么会成为魔女,成为杀他哥哥的凶手。从小到大,他最敬重的就是他的哥哥。他怨恨地瞪了她一眼,她不以为意地避开他的目光,拿着水壶走到火堆的另一边,饮了一口,娇嫩的唇有了水的浸润显得更加诱人,南宫晔抿了一下唇,喉间升起一阵干渴。天色已晚,吃了些东西,清浅坐在他的身边,晚上两个人坐在一起,总比分开两边来得安全,南宫晔咬着唇,有一点抗拒也有一点期盼。清浅也不看他,顾自坐着,抱着腿闭上双眼,开始休息。南宫晔学着她的样子,却不闭眼,不时偷眼看她。她真的很美,睡着的时候,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醒来,却偏偏变成了魔女。要是她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他暗想。
“魔女,你有没有名字?”他低声问,有关她的一切,他都很想知道。
“有。”她懒懒的回答,似乎快要进行梦乡。
“那你叫什么?”他期盼地问。
“你不必知道。”她的名字,就当是留给他们的纪念吧。
南宫晔皱起眉,“我知道,你的名字一定很难听,像阿猪、阿猫、阿狗之类的……”
“你很吵,小孩子,不要那么多话。”清浅不想再听他喋喋不休,冷冷地说道。
“什么小孩子,”南宫晔不服气地看着她,“母后都为我纳了很多侍妾了。”
说完,他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怕她生气一般,那些侍妾都是母后的意思,他一个都没有碰过。南阳国民风开放,男女皆很早熟,皇兄就是在他这个年纪立妃的,他有众多侍妾一点也不稀奇,可是,他不想要她们,她们不是他梦中的女子,他梦中的女子……跟她有一点相像。
“不要以为比我大几岁,你就可以教训我,我……我……完全可以做你的夫君。”
清浅轻笑,并不把头抬起,“你多大了?”
“十四。”
“你都已经十四岁了……”清浅冷冷地感慨着,“我好像有二十六岁。”
“你骗人。”南宫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根本不像那么大年纪的人,二十六岁,都快跟他母后差不多大了。
“信不信随你。”清浅漠然地说。也许真该感谢她奈落花的灵魂,那些鲜血,不但能让她拥有感情,还能让她的容颜更加媚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长相,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那么多。
南宫晔看着她淡漠的感情,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二十六岁,他所认识二十六岁的人,都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家庭。在他不知道的那二十六年中,她遇到过什么,会让她变成这样的人?
“你成亲了吗?”他小心地问,以她这样的年纪,也许已经成过亲了。
成亲?她暗暗苦笑,差一点,她就会和之舟成亲了呢。结果,她伤了他,又离开了他,背负着这样的命运,成亲,今生大概是不可能了。见她没有回答,南宫晔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怎么会有男人肯跟你成亲,一定不会有人会要你……”
“有几个。”她用难得温柔的声音说。
三国间的战事,她有所耳闻,他们在找她,之舟一定也在找她……可是,她不能见他们,如果失去理智,她不确定会不会对他们也痛下杀手。南宫晔沉下脸,看着她淡淡的忧伤,她所说的那几个人会是谁,跟她会是什么关系,她很在乎他们吗?
“那,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在这里?”他有小小的希冀,他们说不定是扔下她不管了,那么,他,其实也可以留在她身边,和她在一起。
“魔女,怎么能和人在一起。”她漫不经心地说,略带着自嘲。
你不是魔女,他想说,但是开不了口,她杀了他的哥哥,还杀了那么多人,她当然是魔女。但是,她救过他,明知他要杀她,还带他在身边,她是魔女,也是好心的、漂亮的、孤单的魔女。为什么他们会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让她一个人,绝对不会让她孤单的。星空下,南宫晔眨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清浅,慢慢进入梦乡,嘴角甜甜的笑,似乎享受着梦中的美好。他的身边,清浅微微皱眉,梦中,即使是在梦中,她看到的,也是一片黑暗。
同样的星空下,南阳某间客栈内,四名出众的男子聚在一起,其中一人一头白发、金色的眼睛,十分引人注目。他看着刚刚进来的之舟,和其他人一样闪着喜色。
“你是说,有人在福广城见过清浅?”
“是,”之舟淡淡地说,“据说,她抓了三王子南宫晔,逃进了山里。”
“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她了。”心开心地说。
“南宫晔……”东方落忽然开口,“你是说那位少年神童南宫晔吗?”
“就是他。”之舟有些黯然地回答,把这样的男子带在身边,却扔下他们,她,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是他,就要小心二王子南宫锦的人。”西门岩低声说。
众人点头不语,南宫锦有意与南宫晔争夺太子之位,他们都是知道的,清浅带着南宫晔在身边,只会增加她的危险,不管南宫晔是生是死,南阳国的国君都不会放过她。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客栈的屋顶,一个黑影一闪离去,之舟目光一黯,刚想追出去,西门岩拦住他的路。
“一定是他的人,让他找到,总好过落在南阳国人的手里。”
之舟点点头,话虽如此,清浅,一定更不希望落在他的手里;北堂临春,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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