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声粼粼,清浅闭目坐在马车内,她不想面对车内清冷的空气,也不想看到之舟在外面驾车的背影。尽管不爱他,却还是内疚,他勉强的笑容,淡淡的忧伤,体贴的话语,无不让她动容。她不懂,明明对他没有感觉,为什么见他这样付出,心里还是会不安。既然决定了回去,这种不安,她只有视而不见,就像当初为了家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一样,她同样可以为了之舟,回去皇宫跟东方落周旋。他值得她这么做,无论是出于现在的内疚,还是那日一瞬的爱,他都值得她这么做。
之舟驾着马车,脸色明显有些憔悴,坐在马车里的那个人,他深爱着的人,为什么如此无情。元月节,有一刹那,他明明看到了她眼中的爱意,却在转眼之间,听到她无情的话语。可悲的是,尽管她如此无情,他却还是心疼她,还是不忍勉强她,那么,他只能勉强自己,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那里。这几日,他感觉得到她的疏远,原因,大概是出于内疚,如果真的内疚,为什么她还要离开。他蓦然发现,自己也是会怨的。这一段路,是对他的考验,也是对她的。他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忍到什么地步,如此伤神的去一个人是否真的值得,他也想知道她是否真的想回到东方落的身边。
经过几天不快不慢地赶路,马车停在最终的目的地,皇宫的侧门前。清浅睁开眼睛,目中闪过一丝无奈,如果路上之舟忽然改换方向,带她去另一个地方,她不但不会反抗,还会觉得轻松。但是,如果,没有发现。她掀起帘子,之舟在外面等着她,温和的态度一如既往,她低下头,默默叹了一口气,避过他伸出扶她的手,顾自走下马车。看着当初出来的那扇皇宫的侧门,她的嘴角浮起苦笑,为何同样的离开,心里的感觉会这么不同,难道之舟对她来说已经是那么特殊的存在了吗,如果是,怎么心里却还是没有爱意?侧门深处,东方落匆忙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激动,虽然不能共鸣。抚平嘴角的无奈,她淡笑着,任东方落拥在怀里,涌上心头的烦躁,几乎使她想挣脱桎梏,但是她忍了下来。让之舟离开,一个拥抱算得了什么,她会为他做的,还远远不止这样。
“宝贝,你总算回来了。”东方落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嗯。”她应了一声,离开他略松的怀抱,低垂的头,掩着淡淡的轻松。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她回过神,她看着东方落灿烂的笑,忽然发觉眼前的男子,不会再是那个赖在她身边的孩子,而是一国的王,真正的王。如果进宫,她面对的会的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王,以及某个她不愿担当的位置。
东方落用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之舟,拉着清浅朝宫内走去,嘴里还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清浅没有听见,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听什么了,不能回头,她不停地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回头,既然不能爱他,就要选择放手,让他一次死心,是最好的办法。
重重宫门阻断了之舟的视线,她落寞的背景,消失了,却无法从心里抹去。她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那又如何。他握紧双拳,尽管有些怨她,但是还是无法放下他,也许此生,他要陪着她,在那重重宫墙内渡过。这样,或者会是另一种幸福。
“宝贝……”东方落再次将清浅拥在怀里,深吸她的发香,这种熟悉的味道,让他怀念的味道一次次出现在他的梦境。在寂寂深宫中,细数有关她的记忆竟成了他每日排遣苦闷的必需,想念她,想念有关她的一切,她的怒也好,她的漠也好,他都想牢牢地抓住。听说她的毒解了,他很开心,但是却又深深地担心,如果她不肯回来,他要去哪里找她回来,朝中的事,他一时走不开,如果为了皇位失去她,他会一生后悔,因为她是他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还好,她回来了,带着一身落寞回来了,他看得出,她的回来也许并不是为了他,但是他不在乎,只要她留下,他必要让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个。
身体的温度,无法呼吸的的不适,让清浅回过神,她看一四周的布置,有点眼熟,苦苦思索后,她想起这是皇上的寝宫,当初他在这里读书,她陪他来过。过了那么久,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她不悦地瞪着紧抱他的罪魁祸首,没好气地说:“如果你想活活憋死我的话,可以再抱得紧一点。”
东方落慢慢松开她,亲呢地盯着清浅的脸,“我怎么舍得让我的宝贝透不过气来。几个月没见,我的宝贝变得更加漂亮了。”
清浅一愣,就算她解了毒,她的长相也称不上漂亮,如果肯修饰一下,也许称得上清秀,现在她风尘仆仆,头发松乱,哪有一点漂亮的影子。东方落看出她的心思,抚摸她的脸颊,眼中的绵绵情意似要把清浅融化,“在我眼中,宝贝永远是最漂亮的。”
“少胡说,”清浅偏过脸,嘴角抽动了一下,抬头认真地看着东方落,“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完成我的承诺。过几天,我会出宫,以后我的去向与你无关,我们最好不要再相见。”
东方落的笑僵在脸上,眼中滑过的彷徨、失落、哀伤……让清浅心惊,她想不到她的话能让他有这样的反应,她想要的结局不是这个。
“是因为之舟?”他咽着声音,闪着水光的眼睛,迫得清浅低下头。
如果回答说是,她也许就能摆脱掉他了,利用一个男子的爱去打击另一个,真的对吗?
“不是。”不管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想为了离开,再一次伤到别人。
“那为什么?”落定定地看着她,脸色渐缓。只要她不是心里爱着别人,一切就可以挽回。
“没有原因,也不需要原因。我要离开,本就与你们无关,说到底,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不用向你解释什么,你也无权限制我的自由。”
“无权吗……我是你的夫君呀,你忘了吗?”
“我想忘了的人是你,你的皇后是水芙蓉,而水芙蓉已经死了,不是吗?”清浅一脸讽意的看着他。
东方落摇了摇头,绝望的眼神停留在她漠然的脸上,“我不会让你出宫的,我不想你有事,北堂临春的人正到处找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清浅皱了一下眉,她实在想不到北堂临春会恨她在这个地步,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默默地叹了一气,她淡然地看着东方落,“没有关系,我一个人不容易被找到。”
“是,有之舟的保护,他也许一时伤不了你,可是你能保证没有万一吗?”
“和之舟没有关系,我也不怕万一。”清浅阴着脸回答。
东方落眼睛一亮,“怎么会和他没有关系,只要你离开皇宫,以天机楼的办事能力,无论你去到哪里,他都能找到你,他一定会时刻跟在你身后,保护你周全的。”
清浅一时无语,如果之舟这样都跟着她,她也想不出别的方法让他离开。但是,他必需离开。她无奈地瞪了东方落一眼,重重地点点头。
“这么说宝贝是肯留下了?”落拉着清浅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是,”清浅淡淡地回答,看到他掩不住的笑,她不禁皱眉,“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
“宝贝难道不知道吗,”落戏谑地捏捏清浅的下巴,不顾清浅的白眼,“因为我爱你,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留你在我身边。”
爱吗?清浅困惑地看着他,想起之舟,为什么他也是爱,却不会勉强她的事。她猛得明白他的心意,心里苦笑。有时候,忍耐预示着失去,她和他之间,也许就会因为忍耐而错过了。
“其实留在宫里不是很好吗,我可以让木太傅收你为义女,让你选秀进宫,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皇后,等我们有了儿子,就让他成为太子,将来继承我的皇位……”
“这是不可能的,我留下来,并不表示我接受你。我是绝对不会爱上你的。”
“现在不喜欢不要紧,等宝贝成了我的妃,一定会喜欢上我。”
清浅脸色一变,“我不会成为你的妃,虽然我答应留下来,但是,我是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妃或者别的什么。你就当我是宫中最普通的宫女吧。”
落苦笑一声,黯然地看着清浅,“为什么已经答应留下来,还是不肯给我机会,难道成为我的女人,真的那么糟吗?”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答应留下,我也可以答应成为你的女人,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看着东方落充满神采的眼神,清浅原本的淡漠化成无奈,“我只要你答应,不要再爱我。”
他的神采再一次消散,“我答应你,我会试着不去爱你,只要你留下,只要你在我身边。”
清浅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有一抹几不可见的笑。留下,只是暂时,她总有一天会离开,等他忘了爱,也是给另一个他足够的时间去忘。得到,一直是最好的遗忘方式,放弃了自己的自由,等着他一点点放下,也是为了让另一个他绝望。她说过,只要他肯放下,她愿意困在宫中,甚至牺牲更多也无所谓,这是为了他,她下定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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