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天明了,是否起程上路?”墨小心翼翼地询问呆坐在房中的北堂临春,生怕惹怒了他。自从清浅被人救走后,北堂临春没有发怒,只是呆坐在房内,派人出去寻找她的下落。他倒宁可主子发怒,让别人在主子面前将人救走,是他们的疏忽,受罚是应该的,他们宁可受罚,也好过看主子不吃不喝呆坐在室内。都三天了,有几次,他都怀疑是不是主子中了毒,才会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主子若让人如此戏弄,一定会怒气冲天,非将戏弄他的人挫骨扬灰,但是这次很不一样。
坐在屋内的人,抬起迷惘的眼,无神地看着单膝下跪的墨,“她,可有消息?”
“尚无。”墨低下头,惶恐地说。
北堂临春叹了一口气,重又陷入沉思,过了良久,他看向跪在原处不敢移动的墨,“她身上的伤,你可知道?”
“水姑娘?”墨略带不解,不知主子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具体的伤,属下也不是很清楚,水姑娘的右肩和左手手腕脱臼,左脚脚腕骨裂,身上还有很多别的伤。”
北堂临春皱起眉头,他记得自己曾粗鲁地对待她,但是没想过她会伤得那么重,怪不得她会如此记恨他。她绝情的离开,不理会他的挽留,他本是恨她的,就算不恨,他也火冒三丈。躺在冰凉的地上,他回想她的种种表情,她见到之舟时的笑意,靠在他身上的温顺,在他怀里的柔情,这些,都让他怒火中烧,但是为什么她离开的越久,他心中的酸楚、不安、恐惧一点点扩散,他不想失去她,他要找回她。心中的怒气一点点消散,他只想快一点找她回来,但是,如此厌恶他的女子,会甘心留在他身边吗,她不是说再留下去连死的心都有了吗,难道,她真的宁死也不想留下吗?让之舟引开的手下,以及让他派人打伤的人,一个个回到他的房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她回来,就算她如此厌恶他,他也想找她回来。这一次,他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亦不会让她有机会再逃开。
见北堂临春皱眉,墨暗暗下定决心,“若主子觉得不够,属下愿意找出水姑娘,让她生不如死。”
“什么意思,”他的眼中闪动暴戾的光,“你以为我找她回来是为了那她生不如死吗?”
“主子,水姑娘尽管对主子大大的不敬,也是无心之失,罪不致死。”
北堂临春眨了一下眼睛,脸色稍缓,“谁说我要杀她?”
“主子,不想杀她?”墨不解地看着他,脑中闪过不好的念头。主子一定是找到更加残忍的方法折磨水姑娘,他刚刚只是缓兵之计,并不是真的要对付清浅。他暗骂自己多事,这下好了,他反而帮了倒忙。
“不但不杀她,还要给她前所未有的荣耀。”
墨完全糊涂了,他的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反话,还是气糊涂了,“水姑娘离开,定会回东水国,是否要让属下……”
“东方落,我倒忘了。”他眯起眼,脸沉了下来。这次他们出来带的人不多,虽然个个是好手,但是经过之舟的这次袭击,让他们出去找人,他们定不会离得太远,经过三天,她一定走得很远,说不定已经在东水国了。如果留在这里等更多的人来,还不如派人去东水国守着,等清浅回去将她带回北煌国,“我们起程。”
墨愣了一下,急忙出去准备,他果然不明白他的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好像是和水姑娘有关,但是到底有关在哪里,他也不清楚呀。
经过三日的赶路,清浅和之舟已经安然回到了东水国内。入境的那一天,之舟的脸色有些沉重,她有要回的地方,他留不住她,也不忍绊住她的脚步。心里千万个不情愿,不愿她离开,不愿与她分离,不愿她躺在另一个人的怀中,就如她现在这般。但是,他还是开不了口,说出那个绊住她的理由。他担心说了之后,她会离开,他不是怕她离开,无论她在世间的哪一个角落,他都能找出她来,他担心的是她离了他的日子,没有人会像他这般好好疼惜她。
“要回宫吗?”他终还是问出了那句话,隐下心中的苦涩,他只要她开心就好。
清浅微微皱眉,回宫,她想都没想过,但是还是要回的,她答应过的,“过些日子再说吧,等我的伤好了,再进宫。”
之舟笑着点点头,她不想进宫,也就是她不想见东方落,在她的心中,也没有东方落的位置。要高兴吗,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心中却还是带着难过,这样的她,让人心疼,他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的心里有一个人的位置,有他的位置。
“过一个月就是新岁了,清浅可有要见的亲人?”如果有,他就陪她去,看看他未及参与的过去,和她的家人。
“没有,”那么快就要过年了,清浅黯淡地想,要是在现代,她的家人一定催她去做新衣服了吧。没有了她,他们是否也能过一个快乐的年,至少,她能,“我想做套新衣……”
“我已经命人在做了。”
清浅惊讶地看着他,还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呢。逃出客栈,他安排了马车,带她离开星月国。马车里的软垫,暖手用的水袋,各式的点心和水果……她需要的不需要的,他都想到了。她感激他,甚至想,就算无爱,嫁给他也是极好的;然而这终究是空想,她不想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就算她永远不可能爱上谁。他救她出来,就已经足够了,之后的事,她自己会做。
“新岁将至,你也该回家看看了吧。”
“今年,我不回家。我陪你过年。”
“这样,好像不好吧。”她淡淡的说,心里却有一丝期盼,她也是想有人陪的。
“我怎么能扔下我的病人,一个人回家呢。”他打趣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清浅问,上了马车后,她第一次关心自己的去向,有之舟在,她总觉得安心,他的安排,都合她的心意。
“附近有我的宅子,我们去那里过年,你也能在那里安心养伤。”
清浅点点头,脑中构想那间宅子的样子,照之舟的身份和地位,他的宅子一定是大的吓死人的那种,就算比不上皇宫,也和水芙蓉的住宅不相上下;里面会有很多下人,有之舟这样的主子,他们一定都不敢出声;整间宅子会有一个小院,里面种满草药,只有之舟一个人能进去,而她住的地方,一定离这个小院很近。但是等马车到了之后,清浅看到的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宅,比她想象中的小院还小,里面没有下人,也没有草药,有的只是小小天井依稀可见的杂草。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让人换一间大的……”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惊讶,也猜到了她可能的想法,在此地他其实还有一间宅子,会像清浅脑中的那一个,但是他还是喜欢呆在这里。
“没有不喜欢。”清浅淡淡地说。这间宅子虽小,却有之舟的味道,让人心安的味道,她一向都不喜欢大门大户的,这样小小的宅子,更合她的心意。
之舟淡然一笑,他很高兴他喜欢的东西得到了她的认可,这也说明她是适合他的女子,但是,再多的理由又会什么用,她的不爱,已是拒绝他最好的理由。
下马车的时候,之舟怕她的脚伤复发,打横将她抱起,稳稳地走入马车。清浅不抗拒让他抱着,等他站定了,她动了一下身子,“你放我下来吧,这点路我自己能走。”
“都说不要逞强了,”他在她耳边轻轻说,抱她的手抓得更紧。
清浅无奈地笑笑,她脚伤了后,他总以这个理由抱着她,不让她走动,他紧张的样子,差点让她以为自己不是普通的骨折,而是瘫痪了。刚从客栈出来的那天,他仔细地检查了她的伤,说了一大堆,脚的部分他说过她不能乱动,不然真的要变成瘸子。这个威胁,对清浅来说很有效,要在外面游历的人,怎么能变成瘸子呢;更重要的是,她也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药香味,跟北堂恶人的怪味相比,真的是有天渊之别。她一直喜欢的就是这般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味道,之舟的味道。她喜欢的不止是他的味道,还有他的细心,他的淡然,他的温情……只是,她并不爱他。在受了那么多苦后,她将他当成了避风港,他的一切,都让她安心,这种安心,在去星月国解毒的途中她就有了。她贪恋他的肩膀,贪恋有人呵护着的感觉,这样的贪恋太过自私,却让她难以割舍。她靠在他的胸前,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就当是最后一次,让自己软弱,让自己陷入别人的爱护之中,以后,她会坚强,一个人,走完人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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