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后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这女郎真是奇怪,方才自从她进入寝殿的时候,见她身上穿着一身不合适的衣裳,似是一副寒碜模样。
瞧瞧,那宽大的衣袖都拖到了地上,可说来也奇了怪了,但这小女郎面色如玉,确实一丝也察觉不出什么不妥。
“王后娘娘,阿眉学的不过是皮毛罢了,着实是不能与公子相比。”
王眉上前行礼,一番举止下来倒是颇有些风雅。
她觉着身前的郎君有些眼熟,想了片刻,终于记起来这是那日在巨额山上遇到过的沈莫,没想到几月不见他已经成了贾后的人。
沈莫对着她侧过脸去,只让王眉见到那一颜侧脸,与初见时相比,如今沈莫与公子拙已经有七八分相似,可唯一不同的是他是富贵门中郎君,比不上公子拙身上独有的清贵之气。
“公子倒是时常提起王后娘娘。”
“当真?”
那原先有些懒散的坐着的贾后渐渐的直起腰板,她伸出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拂过耳边那一对硕大的海东珠耳环,挑了尖细的眉眼,落到那身边的沈莫身上。
他便是再像,也终不是那人。
她也忘了第一次见公子拙是元熙几年的事情,似乎在记忆里他是那个横空出世的公子拙,性子着实是傲气的很,从朝堂外开出一条道来,一路畅通无阻的进来,似是着了一身深紫色的锦袍,他的面色也不如如今的青白,一双惊华的眸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对她随意的行了礼。
“见过,王后娘娘。”
贾后侧过脸去,似是被往岁的回忆缠住,公子拙幼年时性子真是有些猖狂了,竟是不将她这位王后放在眼里,她不自然间笑了出来,眼角下出现细细的皱纹。
王眉温婉的浅笑,点点头应道:“阿眉,不敢胡说。”
公子拙往岁里便不将她看在眼里,她知道他不喜她。
这般拙劣的谎话,此时听来也是变得悦耳。
贾后以扇面遮面,心情愉悦的说道:“起来。”
公子拙的病若真是出自这贾后之手,那日日送来迦南别院的红色药丸,那比得天高的恩宠,不就成了谋害公子拙命的毒药。
说贾后喜公子拙是假,她如今的这番面色确是让人察觉不出一丝破绽,王眉始终觉着这贾后对公子拙有一种特殊的情愫。
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年纪都足够做了公子拙的母亲。
王眉抬起脸来,背后升起一片寒意,越是觉着那一张脂粉下的脸可憎可恶。
贾后见那王眉日渐清艳的小脸,听说公子拙悔了下邳苏氏的婚约,他发下誓言说是这一辈子只待王氏阿眉一人为好,她挑起眉,咬碎了一嘴牙。
她这样的人凭什么独占公子拙?
贾后定是不会让她如意的,高声呼唤道:“门外是谁在侍奉?”
“娘娘,是奴婢。”
寝殿的大门被一名宫女从外推开,看着纤细的模样似是同琉璃一般年纪,这宫女应该是贾后的亲信熟门熟路的来到贾后的身侧。
“先让人带她去换身衣裳,好歹也是王氏一族的嫡女,这个模样寒碜的很。”
王眉也不辩驳,凭着贾后怎么挖苦都行,反正只要让她早一些离了这宫就好。
“王氏阿眉,你这女郎本后甚是喜欢,今后便留在宫里。”
她哪里得贾后的喜欢了,瞧贾后盯着她的模样,便像是想吞她入腹的模样。
“阿眉谢王后娘娘恩宠。”
王眉跪下身去谢恩,虽然她一点都没有留在皇宫里的心思,也不知道为何贾后心里头有了这样的想法。
“娘娘,女郎安排在那座寝殿?”
皇宫里的多的是空寝殿,可能衬得起王氏嫡女身份的倒又是极少。
“便在玉宫。”
跪在地上的少女蹙了眉,为何会在那里?
玉宫对王眉而言并不陌生,住了一日,上门来求见的人倒是不少,确是一律被王眉回绝了。
“女郎,奴婢唤作醉颜,今后便侍奉在女郎身侧了。”
琉璃不将跪在地上的醉颜看进眼里,从她身侧走过,想到自家女郎便是她侍奉了惯的,哪里轮到这半路插进来的宫女。
“女郎,这时还是别看书了,灯暗怕是要伤了眼睛。”
王眉记得前一世,陪在她身侧的不过是王氏本家的一个老奴,其他人都离了她而去,萨嬷便也是这般捧着一盏牛油灯从外头进来,嘱咐她不要再胡思乱想。
她顺着牛油灯的光亮往四处看去。
这是前一世王眉自焚的宫殿,没想到这一世,她回到了这里,仿佛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牵扯着她又回到了原点。
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宫女,王眉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还不等醉颜开口回答,那站在边上的琉璃便上前挡住王眉的视线,一身墨色的衣袍,掩盖了一身玲珑有致的身子。
“女郎,你吩咐的粟米已经让本家的人派送到城外去了。”
琉璃一直都知晓她的女郎是个嘴硬心软的,果然,你看这几日的王氏的牛车都在往城外运着粟米。
原来是这事,王眉倒是这才想起来,嘱咐道:“莫要打着王氏的名号。”
“知晓的,女郎不想让别人知道是王氏在行善事。”
琉璃觉得奇怪可这又不是说拿不上台面的,这可是在行善积德。
王眉见琉璃一脸的疑惑,摇了摇头。
“你走吧!我这里有琉璃一人侍奉就足矣。”
醉颜心里一惊,这王氏的女郎不留她?她还怎么到王后娘娘那里去复命,不得要脱层皮。
“女郎,就留下奴婢,奴婢定会恭顺的在一侧服侍,不吵不闹的。”
行善?积德?
罢了吧,还不知道这是不是贾后在她身边安插的眼线。
不见得人人都要你活得很好。
王眉哪里有这个心思,管的了这宫女的生死,她本不是什么慈善的女郎。
到别人的嘴里,还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子,倒还不如少一件事情。
王眉不耐的摆了摆手,不曾将醉颜的一脸忧愁泪看在眼里,琉璃自然是明白女郎已是不大高兴了,这番动作却也是公子拙常做的。
王眉揉了揉闷胀的胸口,那哭闹的醉颜已经被琉璃带了下去,这寝殿这才总算安静下来。
“谁在哪里?”
那黑影之处所在之处,离得王眉的床榻有数步之远,她眯起眼望着静静向她走来的郎君,迎着牛油灯的光亮,王眉从榻上起来,柔柔向前扶了扶身子:“阿眉,见过赵王。”
“你倒是算准本王会来。”
不,她算准的是司马信对王位的野心。
“你要的东西,本王给你带来了。”
也不知他使了手段,丽姬的性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让一个女人听话,最方便的便只有一个法子,也不知道王眉猜得对还是不对,此时,她瞧司马信的俊秀的容颜越是觉着嫌弃起来。
前世,她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对这种人倾心。
王眉面色一缓,谈笑的说道:“阿眉定会让赵王如愿。”
司马信不就是想要高高在上的王座,便是不要王眉做什么,顺着命运他也能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青瓷瓶子,却是关乎着公子拙的一条命,王眉欣喜的伸出,却是抓了空,眉目怒喝道:“赵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信已近了王眉的身侧,也不知身上熏得是什么香:“本王还有一个条件。”
“麻烦。”
他的手带着冷意,记忆里前世之时他也曾这么亲昵的抚着她的脸,对她说一些甜言蜜语,那个时候少不更事的她,哪里是司马信的对手。
司马信伸手捏着王眉尖细的下颔,如毒蛇般盯着她那如画的眼眸:“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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