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阎父女搬出去后,王眉的确是少了不了烦心事。
萨嬷将府里的事情打理的妥妥当当的,琉璃从去年开始就跟着冉勇学习武艺之后,而王眉则是整日的伴在公子拙的身侧,读书习字,弹琴熏香,过得潇洒非常。
渐渐的,也不再关心外头发生的事情。
只是在下人的谈论中,得知一些只字片语,如李氏阿欣自从嫁了司马信为侧妃后,脾气大的不得了,日日在府中找事,新婚不到几月,司马信便又纳了城中余氏的女郎为贵妾。
是啊,娶一个也是娶,娶两个也是娶,司马信留着正妃的位置,也不知要做什么。
如今,与她何干呢?
王眉实在看不惯司马信的行事作风。
而就是那样的郎君,薄情的,寡义的,却是在成婚的那个夜晚奔走出府,来到王眉的房外,他也不同她说些什么,一坐便是一整个晚上。
一切都是依照着前世的记忆在发展着。
王眉似是也曾经听人说起过,王氏雪姬她的名气愈发的大了。
只因雪姬年岁大了起来,前去寻她的郎君也变得多了,离了本家的宅子,她做的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前日见了赵氏门阀的庶子,今日见了罗氏的郎君,明日又是见了他人,作诗风雅,唱曲跳舞,庭前好不热闹。
雪姬靠着自己的本事,名声一点一点壮大起来。
市面上有了画了她面相的罗扇。
那画扇上的女郎除了有雪姬,还有司马颂的宠妾丽姬,赵氏门阀的嫡女赵倩,都是建康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画扇上女郎,着了华美的衣裳,雪姬长的更美了,一头青丝,红唇嫣然,嘴角边带着温柔的笑意,连指甲都是用心修饰过的。
王眉知道容貌是上天注定的。每一个人都是定好了的,便是再好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苍老腐朽,王眉深深的明白了这一点,她也不再像前世那样,羡慕着容貌姣好的雪姬,也不再紧张起司马信的一言一行。
当一个女郎因为情迷失了眼睛之时,她便是再也不能得到郎君的青睐了,如此时王眉不搭理司马信,他却也愿意粘上来。
王眉不再想与雪姬处处作对。
琉璃在门口也不知在同人说些什么,一脸生气的模样:“走!我说了不要便是不要。”
王眉听着响动从门内闻声而来,问道:“琉璃,怎么了?”
“女郎,没什么的,方才是来送信的家丁,被我训了几句。”
那背影并不像是从本宅里出来的,王眉拉长了脖子仍是想一看,琉璃走到身前挡了一个正着。
“女郎,公子拙可是醒了?这个时辰不是该喝汤药了?”
“正是该如此才对,可是。”
王眉突然没了话,若不是公子拙一直未醒来,她也会一直牵挂着汤药的事情。
琉璃对着王眉笑了笑,从身后拿出几封信,一一说道。
“这是崇文阁的学子送来给公子的拜帖。”
“女郎,这是崔氏郎君的信,这是十四殿下的信。”
王眉接过几封信笺,浅紫色的封刻,上头印了一个歌字,公子拙偏爱紫色,这一点司马歌也学了几分,总是用浅紫色的信笺寄给她,翻过来一看,果真是司马歌的信笺。
王眉用小刀在信笺处划开一个小口子,取下蜡封,里头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片。
“公子的药,你再去看看安妥了没?”
小火炖了一个下午了,着实是费些功夫,王眉也不敢走远,便是在外头小憩片刻,这才见到琉璃在外头同谁说着话。
女郎对公子拙的事情都是极其看重的,这琉璃是比任何人都明白。
“不会忘记的。”
司马歌是个有心的,每隔五日必然会快马加鞭送信到王眉手上,他如今年纪稍小,但确实写得一手颇有风骨的字。
王氏阿眉,亲启。
字迹如人,下笔重,笔锋回勾,浓墨重彩,着实是傲气的很。
王眉笑着拆开了信笺,眼前便如同出现了那一张圆乎乎的小脸,司马歌一脸没好气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说道:“王氏阿眉!不是说,每隔五日便会给我寄信的吗?今日已是第六日,你怎可如此不讲信用!我随着祖父已经到了塞外,风沙很大,你若是在估计受不了的,可这儿天色格外的蓝,我躺在毫无一人的羊群之间,望着苍茫大地,有一时恍然的觉得好像并没有离开建康,我们两人坐在书室里习字。”
司马歌离去的这些日子,书室里只留下王眉同公子拙,她执着笔习字的时候,也时常盯着前方的座位,没了司马歌的吵闹,似乎连迦南别院也变得安静下来。
这个小鬼,明明让人烦心的很,一脸的臭脸,却也是让人牵挂起来。
王眉往信笺继续往下看去。
“代我于公子拙问好。”
“王氏阿眉,记得一定要给我来信!”
王眉捂着嘴欢畅的笑出声来,脸颊绯红,引得王氏的随从都回过头来看她,却是觉着自家的女郎美丽的炫目,让人挪不开眼眸,琉璃似是有察觉,狠狠的瞪了一眼过去。
女郎,这般的模样怎是美丽。
许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夜晚的早,巨额山山上的气温总是比山下低一些。
公子拙今日只醒了一个时辰,王眉急急忙忙的服侍他喝了汤药,两人躲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便早早的分别,各自回屋了。
琉璃为王眉的房里熏了香,放下帘子。
王眉裹着寝被,不到一会儿便入了睡,却是睡不大沉。
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迷迷糊糊的之间,有双清冷的手探入寝被之中,王眉缩了缩肩膀,冷的撕了一口气。
琉璃也真是的,这么冒冒失失的,王眉闭着眼,并没有醒来的意思,抽了抽寝被侧过身去,说道:“别闹。”
那人却是来了兴致,一双冰冷的手贴着王眉的颈子后头,当真是冷的够呛。
她可真是发火了,今日可要琉璃知道她的厉害。
“你烦不烦!还让不让人睡不睡了?”
王眉拍了被子,一下子转过身来。
入目的却是一双清亮的眸子,公子拙发笑着扯了扯被子,孩子气的将冰冷的双手贴到王眉的脸颊之上:“阿眉,起来。”
她还以为是琉璃呢!公子拙怎么进来都不知会一声的。
“起来,做什么?冷死了。”
“你快些回去休息,明天又要累了。”
明明身体不好,还这么唐突的跑来,看着公子拙一张青白的脸,她的心有些隐隐的疼痛。
公子拙眯起眼,眼眸里亮的出奇,他说道:“下雪了。”
王眉猛的从榻上起来,欢喜的问道:“可是当真?”
迦南别院安静非常。
雪花从天上洒下来,干净又纯洁,王眉伸手接了一片,低着头看着手心痴痴地发笑。
“公子,你看漂不漂亮。”
半夜冷的厉害,公子拙到王眉的房里时,只穿着一件寝衣,王眉为公子拙多披了貂裘,他们也并没有打算将冉勇一行人吵醒,公子拙从厨房拎了一壶梅子酒,带着王眉的手就往外头走去。
“这个时候喝些酒水,身子可暖和了。”
往岁,他可是不允许她喝酒的呢!
如今,却是愿意了,他是当自己已是大人了吧?
王眉笑的眼眸弯弯的,她自是什么都听公子拙的。
别院里积了雪,不大好走,王眉险些打了滑摔倒在地上,却是被身边的公子拙一扶:“总是这么不小心。”
“不是有公子在吗?阿眉,不怕。”
“我在的。”
四目相望,对视一笑,两人搀扶着往高处的亭子走。
王眉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貂裘,冷风还是从脖子里灌进来。
喝了一口杯中的梅子酒,鼻腔里甜甜的,连哈出来的气都是这个味道。
公子拙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星辰,白茫茫的一片大地,他的侧脸长得可真是好看极了,这一年,公子拙虽得了病却不影响他的姿容,他还是如谪仙般美好的郎君。
“若是,我熬得过今年,阿眉,你就到我的身边来吧?”
她睁大了眸子,方才,公子拙说了什么。
“公子,你再说一遍。”
急迫又带着疑惑,她有些不安,上前想去抓公子拙的手。
“公子,咯。”
王眉打了个酒嗝,窘迫非常,捂着嘴真是没有脸见公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