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他沉声轻问,柴随心没有心理准备要回答这个问题,她有请江老师保密的,但没想到还是包不住。
也罢,平凡迟早也会知道,而且他如果有心要查的话,隐瞒也没用。
“嗯。”她轻叹,直接承认。“但我不小心就失去他了。”
平凡闭起眼睛沉吟叹气,他的眉头紧锁着,柴随心很少看到他如此无助又懊恼的神情。
“我有一个心愿。”她缓声说道,平凡睁开眼睛望着她。“我对着这个孩子说过,我会把他生回来,请他一定要等我。”
两人静静地互相凝视,平凡的手来到柴随心的腹部,温柔的轻语:“好,我们一起把他生回来。”她看着平凡如释重负的表情,本来紧皱了眉头稍微舒缓了,她扬起手覆在他的大手上,轻喃:“那我要赶快好起来,别让他等太久。”
平凡反握住她些微冰冷的手,温和地说:“你多休息,我再去跟医生确认一下你的状况,可以的话争取早点回家,家里比较舒服。”
柴随心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知为什么染上淡淡红晕,她小声地说:“确实、确实这里不舒服......”
“太太的想象力无远弗届,我是真的觉得医院休息不舒服。”他哑声开口却听得出笑意,凝视着小女人红着脸。“如果照你所想,确实这里要把小宝贝生回来,也不太舒服。”
柴随心咬着下唇,难为情的整个头都低下去不敢看那笑得灿烂的男人,他温柔的起身扶着她躺回床上,叮嘱:“再休息一下,闭着眼睛也好,别想太多,我去帮你处理出院的事情。”
“最快3天到7天,我的伤口要愈合再回家会比较安全,这段期间不能用力也不能泡澡,因此你有得受了!”她微笑说着。
“嗯,我忘记你也是医生,看起来我能不能回家,得要听柴医师的话了。”他莞尔一笑。
“柴医师说3天到7天,而平太太现在就想回家。”她故意苦着脸,哀怨地说。
“我相信专业,因此我选择柴医师。”平凡捏了她的脸颊表示惩罚。“至于平太太要是生气的话,只能留到出院后我再给她发泄了。”
她半瞇着眼不配合的吐了吐舌头,男人温柔的摸了她的脸,她在这样的轻柔触碰下闭起眼睛。
柴医师不能闹别扭,但平太太积了这几天的别扭,铁定会让平律师吃不消!
她的状况日渐好转,席沐沐第二天就来看她,两个男人被赶出房间,在外面当门神。
“我平常被划到刀子都要死了,你这个真的.....”席沐沐吞了一下口水。“我太佩服你了。”
“佩服我?完全不用。”柴随心淡淡地举起手阻止她崇拜的眼光。“我只是来不及叫而已。”
“捅你的人是罗伯特的夫人,她现在被关起来还不能怎样,毕竟她的身分在国内还是有很多复杂的程序要走。”
“因为她还是贵族吧?又或者她是外国人,所以比较麻烦。”
“呃其实我是跟你说笑的。”席沐沐两手一摊,翻了一圈白眼。“我只能说那女人惹错人,以为有什么治外法权还是英国领事馆可以当靠山,殊不知平凡跟安靳根本就不鸟这个,尤其是平凡,玩都把她玩死。”
“怎么说?”柴随心眨了眨眼。
“伊莎想要找外国律师帮她脱罪,还找上了英国大使跟几个国内听说也很厉害的律师,但是平凡很轻松就可以举证伊莎蓄意杀人的事实,除了医院的监视器是物证,人证就是你的那一些学弟妹,加上英国大使最初会帮助伊莎是因为他以为伊莎是维布伦家族的人,虽然罗伯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逐出家族的消息仍然是封锁的,平凡直接让你外婆写信给外交部,说明你的身分后,上午英国大使还劝平凡以和为贵,下午马上就严正表示伊莎罪不可恕,全凭你老公处理。”
柴随心听得一愣一愣,席沐沐说得口沫横飞:“本来安靳想着要把伊莎弄出来,交给你老公私下处理的,可是平凡却拒绝了,原先听说他知道你出事的当下,整个人疯狂到要杀了伊莎,但今天在谈的时候,安靳说平凡变得比较冷静一点,会给伊莎很重的罪,但是不会动用私刑。”
“平凡不会的,我也不会让他这么做。”柴随心叹气。
“我听平凡之前说你是来医院产检的,如何?我能当干妈没有?”
“再等等,我身体要养好一点才行,第一次流掉后并没有时间好好调理,现在平凡盯我盯得紧,或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噢!我好期待平凡喂奶瓶换尿布的样子!哈哈哈!”
“有什么好期待的?”
“拜托!你以前不是都说平凡会出家吗?说他什么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不做律师的话说不定早就是得道高僧。”席沐沐瞅了一眼笑出声。“但是他最后娶了你,高僧下凡,他平常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突然要为了搞定柴米油酱醋茶而烦恼,怎么想都很有趣阿!”
“我可没想这么多,我只希望能够平安过日子就好。”
“放心吧!平凡会处理好的。”
跪在地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她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鞭痕,双手被铁链锁住,这漆黑骯脏的地下室,微微黄光跟恶臭的脏水,她绝望的喊着,却难以喊出声,因为已经完全沙哑。
这女人前面有三个人,两男一女,黑色劲装神情淡漠,冷冷睨着地上蜷曲的女人。
“鞭子跟辣椒水,这女人还真能撑。”言语轻佻带着嘲讽。
“莫恒师兄似乎很喜欢外国人。”一女子浅浅轻语,语气柔和。
“不讨厌,至少我英文不好,她骂什么我全然不知,下手就更俐落了。”
“不过......”女子的语气有些担忧,走到另外一个男人前面,那人靠在墙上不发一语,眼睛望着铁门外的走廊,空气间腐败的臭味跟走路时衣服摩擦的脚步声尤为清晰,女子有点害怕地张望了一下,小声地问:“无常,你觉得老大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那人是无常,只是他的眼色肃然,平常嘻皮笑脸的他现在异常的紧绷,本来以为他会很不耐烦地回答,却没想到他缓了一下气,淡淡的说:“这本来也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安总行了一个方便给我们,我们就出个气。”
“那为什么老大后来不做了?”女人轻轻地询问。
无常正要开口,又突然的抿起唇,他敏锐的听到长楼梯上厚重的感应门被打开的声音,那蓄意让人知道来者何人的步伐声,令无常知道对方有点不满。
那人衬着黑影而来,长走廊上缓缓地踱步前来,微弱的小灯泡光让那人的气息呈现得更加诡谲,女人这时候才看到无常的脸微微变色,于是她屏住了气息后微微低头。
“无常。”步伐声停了。
“是我私自想要出气,等等就把人放回去。”无常淡淡地开口。
“你出气?”那声音有了一点危险却意欲不明的浅笑声。“那么你让莫恒跟静姝来看戏?”
“我怕我下手太重,所以拜托他们。”
沉稳的呼吸声,说话的回音轻轻的回荡着,接着一个女声怯弱的开口:“老大,这人胆敢、胆敢伤害夫人,我们只是......”
“静姝,我没怪你。”他的语气轻柔却有着一丝不悦,说着话却没正眼看着她。“跟莫恒先把人带走。”
莫恒啧了一声,走过去粗鲁地把跪在地上的女人解锁后,打横起来扛在肩膀上走了出去,静姝赶紧也走了出去。
只剩下他们两人。
“换个地方谈?”
“不了,就这里吧。”无常淡淡地说。“伊莎身上背负这么多条人命,莉莉、珍跟温妮,最后还有兰斯。”
听到兰斯的名字,一个轻叹说明了惋惜。
“莉莉会死少不了伊莎的教唆,不然罗伯特不会这么轻易就把妹妹杀死,至于克里斯蒂家族......那一对姊妹跟罗伯特有染早就不是新闻,伊莎会动手也无可厚非,里面只有兰斯最无辜。”
“兰斯不无辜,这是他选择的路,他曾经以为能够与维布伦家族攀上后,自己家族多少能洗掉那种不入流的感觉,但是最后他还是徒劳无功,他与他两个姐姐之间的丑事,堵的了一时而已。”
“夫人如何?”无常突然转了一个话题。
“夫人?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叫她。”浅浅的笑声里面饱含隐含的愠意。“想要出气?你拿什么身分出气?”
“别这样质问我,我可没有对不起你。”语气无奈。“你身为她丈夫做不了的事情,我帮你发泄。”
“你帮我发泄?你骗得了莫恒跟静姝,但你却骗不了我。”
“平凡,我没想要骗你,从来都没有。”无常沉淀了神色,凝视着眼前表情肃冷的男人。“我让她选择过,但她的眼里只有你。”
平凡半瞇起眼,瞥睨着他。
“你比我的位阶高,你已经要接简自成的位置了,于我而言她只会是夫人,而你就是我的老大,就这么简单。”无常语气突然变得轻松。“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帮她发泄一份。”
“你踰矩了。”平凡骤冷的语调饱含的怒意。
“平凡,就这一次。”无常的语气又变了,无奈的低语。“之后我不会让她再见到我。”
平凡吐了一口气,似是审视又是怀疑的看着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怪你,要不是你说什么离开了让我照顾她,我或许还不会花心思去了解她。”无常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载她去找雷伊凡的时候我就心疼她了,而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赞美我发型设计师很前卫,这样简单的话就让我心动了。”
平凡不置可否的敛下眸。
“你受伤后的那段时间,我埋伏在她身边抓了不少罗伯特的探子,为了怕我人力不够无法顾周全,我连爱德华都拉过来帮忙,她每天在家里大哭后睡着,起床后去上班,上班后回来大哭后又睡着,日复一日,那时你命在旦夕,我就做好了随时要带她去英国找你的打算,无论最后她会不会接受我,我也要让她看过你之后再决定。而后来她去了,你半梦半醒的时候打伤她,让我非常愤怒。”无常淡淡地描述着,看着平凡的脸色凝重。“我那时候的愤怒,一部分是因为你的伤势没有起色,另外一部分直接地来讲,就是我喜欢的人被打伤了。”
我喜欢的人,这5个字,让平凡的眉头拧紧。
“我直接的问过她,要是你这辈子都躺在床上的打算,也表明了让她可以考虑我,可是她拒绝了。”无常自嘲地笑了。“说什么死都要你负责,因为是你养的公主病,这话让我真没办法说了。”
平凡的脸色些微缓和了一些,一瞬不顺的盯着无常很明显的失望。
“我台面上或许已经抢不赢你,只少我可以找个伤害她的人来发泄一下吧?”
两个男人陷入一阵沉默,接着平凡缓缓的说:“她醒了,你离开前再去看她一次。”
“好啊。”无常微微的笑了。“我也想要走的释怀一些。”
他没有听到平凡的回答,而是他转身慢慢走开的步伐声。
“随心。”无常徐徐低语,那语气缱绻的让人想哭。“我以为人生无常,却不知道你让我感受到了.....平常。”
从小经历的亲情的背弃跟人性的贪婪,他吃过馊掉的食物,衣不蔽体的躲在街角边,每天坐着粗重的活,被鞭打被拳打脚踢.....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点好感,最后他辗转被爱德华收留后进入组织,他说他觉得一切无常,没有名字的他就叫做无常,至于英文名字只是方便而已。
他看到了爱德华家里的平常生活,温馨的夫妻关系,快乐的孩童跟和睦融融的主仆互动,他羡慕却生不出这样的情绪。
直到柴随心,他虽然是因为平凡的关系被迫协助,可在这些事情之后他的心已然动摇,与她的相处让他不自觉的想到那种家庭和乐的画面。
这是他所向往的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