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你知道艾瑞克管家吧?”
平凡本来转着笔,顿时夹紧停住,无常站在书柜前找著书,动作也蓦然停下。
柴随心的眼睛打量着两个男人,一个表情平静,一个神情踌躇。
“艾瑞克是路易丝结婚前的管家,结婚后他辞职,换成女管家接手。”平凡语气轻缓地说着。
“我今天听到路易丝提到这个人,那个表情我觉得有一点点微妙,好像......”一对相爱的人最后却不能在一起。
平凡看得出来柴随心的欲言又止,平和轻叹:“你想的没错,他们相爱过。”
柴随心眨了眨眼睛,抓着枕头的手收紧,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竟然还有点惊讶。
“那我大概......可以知道路易丝今天讲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哪一句话?”
“路易丝一直希望可以把你留下来,对于我们两个结婚的事情她很开心的样子,因为她说你对她有着重要的意义。”
平凡静静的凝视着柴随心若有所思的脸,她突然低下头,撞在枕头上面,磨蹭着。
“你觉得是什么意义?”
“我想......路易丝把你当成了自己与艾瑞克的孩子,对她而言,你是她的一个念想,她似乎非常喜欢艾瑞克。”
“你的外公与路易丝从小就有策略的联姻关系,她很想要摆脱,但是艾瑞克却不希望两人的感情让她与家族跟王室为敌。”平凡脱下眼镜,缓缓的走到柴随心面前,手轻轻的摸着她头,不疾不徐地说:“最后他选择辞职,藉由我被派去保护你的缘由,他也随着我一起去。”
“什么?”柴随心猛然抬头,看着平凡的脸。“艾瑞克也来中国?”
“嗯。”他拉着她垂在脸颊旁边的发丝,温柔的用手指抚着。“你也认识他。”
“我也认识?”
“艾瑞克.简,就是简自成。”
柴随心杏眼圆睁,瞪着平凡。
简自成是奶奶的管家?又是她的国小自然科老师?这是什么跟什么的关系?如果真的有这层认识的关系......那简自成从小对自己的任何照顾,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所以说,老师他会死......该不会也是因为......”
“简自成确实是自杀,但是他是为了保护你跟路易丝,罗伯特想要收买他成为自己人,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可能会让路易丝为难,他才选择自杀。”平凡语气平静。“那时我最后跟他见面,他说想要成全我,我想他的意思就是希望我跟你不要回来这里,因为我们两个人的身分,在这样的家族里无法被接受。”
“可是、可是路易丝的想法根本不是这样......”
“你怎么不认为是因为简自成死后,路易丝才对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有了不同的想法呢?如果简自成没有死,路易丝或许跟罗伯特一样,你的婚姻依然会被当作交换条件,兰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现在简自成死了,对于路易丝而言,她或许改了想法,认为把我们两个拆散,我们两个其中一人有可能会跟简自成一样想不开,你是维布伦家族的人,她自然不希望你如此,而我......”平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或许是唯一能跟她谈简自成的人,这样薄弱的关联,她可能就心软了。”
“是这样吗......”
“那时候她被迫跟简自成分开,是因为家族的长老、大人们的逼迫,而现在她自己就是家族长,要承认我们两个人的婚姻,只要是路易丝想,那家族里没人有能力反对。”
柴随心听的难受,平凡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背,静静的陪着她消化这些讯息。
“杭亭顿几乎收下了罗伯特所有的东西。”无常隔着萤幕,平静的说着,站起来走到窗边拿打印好的资料。“你呢?有什么应对吗?”
“依照合约,他有权利拿三分之一,但是他有跟我表态他的兴趣是药厂。”其他煤田、房产、股票等等等,他想要整锅端走也不是这么容易,毕竟这绝大部分的东西都还是路易丝的,这分赃的三分之一的前提是『罗伯特』拥有这些东西,而目前罗伯特真正拥有的东西只有几间金融公司跟药厂。“杭亭顿不笨,他想要在英国畅行无阻,有维布伦家族的人牵线是最快速的,所以目前随心的安全没有问题,杭亭顿不会让任何人阻碍自己跟维布伦继承人的接触。”
“柴随心似乎对身为继承人这件事情懵懵懂懂,兴致缺缺。”
“她本来就没有兴趣,我也不想给她压力,我只要让她安心地把这个东西拿在手上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用她担心。”
“啧啧,吃死死吃死死,柴随心怎么翻啊滚的,都跳不出你手掌心。”
“是吗?”被吃死死的是自己才对,舍不得她皱眉头。
“平凡,杭亭顿三分之一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你又怎么确定他是会帮我们?”
“杭亭顿是唯利是图的人,只要让他知道投资哪一方最有利,他就会动摇。”平凡转着笔,轻描淡写的轻声说道。“我跟他在罗伯特那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感觉得出来他很难缠,每一句都在刺探消息,而你如果不抛出一点饵或是回应他,他很快地就会判断你是对手,然后找你麻烦。”
以第一次见面来说,杭亭顿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并没有很好。
平凡垂敛着眸,细细打量眼前的男人,五官看起来像是阿拉伯中东一代的人,轮廓深邃肤色偏黑,整体的衣着是低调的灰色西装,衬衫扣子并没有全部扣好,在罗伯特的家里非常讲究服装仪容,而这个人居然能慵懒的不修边幅,还能让仆人跟几个罗伯特的亲信神色紧张......
这人极度危险。
“平凡,律师。自己简单的自我介绍。
“就这样?”杭亭顿咧嘴一笑,态度轻浮的说。“你也太瞧不起我。”
“比起你初次见面就先威胁我,我瞧不起你还真是礼貌多了。”
“伯爵这么看重你,一定有你的用处,不介意我测试一下吧?”
“没意外的话,我从来不让人失望。”
“小子,我与你的体系不同,你们学校上的那些实验课程,用到战场是没有用的。”杭亭顿轻谑,挑眼。“而这个世界很大,你太年轻,还不懂。”
“我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刚刚还在想你会是什么人,现在总算知道了。”这种粗暴张扬的态度。“我没想到罗伯特居然还有钱请佣兵。”
“我也是个很好商量的人,先赊点帐。”杭亭顿忽略平凡口气里的嗤笑。“再说处理丽兹小姐也不会很贵,挺轻松的事情。”
“不同世界的人真难交谈。”平凡叹气,耸肩后从大理石柱上起身站稳。“有胆子你可以尝试看看。”
“你果然爱上她了。”杭亭顿露出异常欣喜的笑容,可是却感受不到他任何欢愉的气氛。
“无论我有没有爱上她,她都是我的任务,你的世界里面没有道义跟水准吗?还是你们本来就不走文明路线?”
“你错了,我跟你的案子不同,只是这一部分交迭到了。”杭亭顿的食指跟拇指笔划出一个宽度。“大概是这么一点点的关联。”
“我的目的是要带她回英国。”平凡语气骤冷。
“而罗伯特是要杀了她,让她一辈子回不了这里。”杭亭顿愉悦的笑了。“我们可以互相合作,你杀了她证明你的忠诚,而我也达成目的,伯爵答应给我维布伦家族资产的三分之一,我也能给你优渥的条件。”
“三分之一?”平凡半瞇起眼,语气极轻的尾音上扬。“这样愚蠢的条件他答应,你就智障的相信?”
“小子,我接下的案子,最后一定会拿到我要的报酬。”杭亭顿呵呵笑着。“无论给的人是死是活。”
“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跟我合作,把丽兹带回英国后,我让她把所有的维布伦家族都交给你更快?”平凡讥讽着。“我想你不知道丽兹跟我的关系,我可以让她只回来看看路易丝,然后什么都不接收。”
杭亭顿挑了眉,不语。
“我认为我们可以当很好的朋友。”杭亭顿突然下了一个结论。“因为你很有趣。”
能让山谬.杭亭顿说出朋友两个字,让自己有点惊讶,这个男人的身分跟职业,并没有什么朋友可言。
“朋友需要坦诚相对,但你知道我们都做不到。”
“做不做的到在于人,而你显然对我有了敌意。”
“我讨厌变数,而你就是我任务的变数。”
“van,变数还是好的,不要是劫数就好。”
“别动她,你可以让我配合你做别的事情。”
平凡看到杭亭顿的眼睛有一丝难以理解的情绪,说不上是什么,但他感觉到眼前这个阴险的佣兵似乎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van,你是个天才,孤儿院的那些人把你当成危险分子,就我看来,你只是偏执于某些你喜爱的东西。”杭亭顿骤然温和,回到了普通聊天的语气。“我也是个偏执狂,所以我说我们很类似。”
“孤儿院,看起来你的调查员很专业。”平凡淡然一笑。“看来我比不上你,我只知道你深爱着一个发了疯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每个人都知道我养了一个女人,却没人知道他发疯,小子,你很有意思。”
“也仅只于此,至于她为什么发疯,你要不要简单的说一下,不然我听到太多版本了。”平凡轻轻的笑了一声。“就当作是朋友之间有限度的坦承?”
“我的职业不适合有孩子,如果她愿意等的话,我会让她生下孩子,但是她却擅作主张,所以我带走了孩子。”杭亭顿喟然。“她是我的女人,因为我的关系有好几次的生命危险,这些事情她都挺过来了,但是最后却因为孩子发疯。”
“你对孩子做了什么?”
“我在她面前杀了孩子。”他语气平缓,像是在诉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不希望小孩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与其随时提心吊胆孩子会出事,不如我直接让他再投胎一次。”
“是个非常理性的作法。”平凡垂眸,神色平静:“听你的语气在压抑,所以你应该没真的杀掉这个孩子。”
杭亭顿的眉头皱了一下,默默地看着平凡。
“我猜你与其杀了他,不如丢了他,让他自己选择怎么活下去,你虽然狠心,但你不像是个会在女人面前轰掉小孩脑袋的人。”
杭亭顿蓦然大笑,直直的看着平凡:“每个人都以为我杀掉孩子,连我的女人也是这么认为,当我举枪的时候她就昏倒了,醒来的时候就疯了。”
“那你的孩子呢?”
“让一个朋友处理了,可惜他死了。”杭亭顿淡然一叹。“他之前写过一封信给我,说他与孩子还有联系。”
平凡看着杭亭顿,他的表情柔和许多,而那一声叹气竟然有着明显的遗憾。
他陷入了回想里,没有注意到柴随心故意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接着默默的蹲在他脚边,好奇的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