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夫人来信。”
幽暗的房间,几许日光从窗帘的间隙里撒入,一人拿着拆信刀轻轻的划开信封,抽出一张折迭的完美的纸,递给床上的男人。
男人用着苍白的食指轻轻地翻开信件,几许话里面,他从愤怒到冷静,再从冷静到微笑。
突然这三个毫无预兆的表情,让旁边服侍他的贴身侍从也难以理解,只能静静的看着床上喜怒无常的主人。
他的主人,兰斯.克里斯蒂伯爵,因为先天性的体质虚弱,他的脸色比一般人还要白,一头金发和夺目的翡翠色眼睛是他身上最明显的色彩,只要他一但发病,会从苍白变成死白,随时都有蒙上帝恩召的准备。
而他只不过28岁,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床上躺了大半时间,他尊贵的令人远望,撇除他脸色苍白无色,他的五官深邃典雅,继承了克里斯蒂家族傲人的美貌跟气质,他的两个姊姊都美的夺目又健康,只有他......像是被诅咒般,一出生就瘦小虚弱,要不是靠着家族的庞大资产跟唯一男丁的身分,他绝对活不久。
他的两个姊姊没有因为他病弱而厌恶他,反而极度迷恋他苍白的病态美,就算嫁人了也一定会回家看看这个上流社会最注目的雪白伯爵──这是他有一次难得身体舒坦时出席一场酒会,在炫目的灯光下,他的苍白与周遭的浓妆艳抹形成强烈的对比,白色的脸与金色的发相得益彰,他又有深邃的翡翠色眼眸,顿时让小姐名媛们疯狂崇爱,四方打听下知道他是克里斯蒂家唯一的继承人,这金贵的血统与出落凡尘的美貌使得贵族圈内还未出嫁的女孩们都心生向往。
可是他......据说已经有一个从小女王就挑选好的未婚妻,是维布伦家族的人。
维布伦家族是古老的贵族一系,经历过战争与分封的时代洪流,其家族枝大叶大,关系盘根错节,与不少其他国家的王亲贵族结合后继续开枝散叶,维布伦一姓是一个荣耀与尊贵的象征,目前掌职的女公爵路易丝殿下是极有权力的女性,她骄傲跋扈又难搞,但还是不少人希望能与这样的家族建立关系。
“夫人......说什么了?”
“夫人说,要把van跟丽兹都带回家。”他低低的开口。
“我想夫人的意思并不是要把van纳入维布伦家族继承?”
“我想不会。”兰斯.克里丝蒂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却又有一丝寒栗。“但是她许久未见她的孙女,要是丽兹要求,她或许会答应。”
“这怎么行?那不过是个管家,是个外人......”侍从一脸严肃的说。
“所以我出现了,夫人让我来导正错误。”他笑的绝美却没有任何温度。
“还是夫人明了,您才是能娶丽兹小姐的人。”
“可是......该怎么做呢?”
愉悦的艳阳天,柴随心很难得的带芬奇出去走走,平凡律师事务所对面是一片都市公园,她不想要闷在办公室听着平凡说公事,之前还多期待被分享呢!现在真的被分享了觉得好闷。
“看起来随心很无聊啊!”无常喝着咖啡,看了一眼落地窗,一个女人牵着一只狗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哼,女人。”平凡淡淡的笑了一声,眼睛凝视着萤幕上的资料。“婚前说可以分享,现在我还没说她就放弃了。”
“哈哈哈!那时她还问我说男人会跟谁分享公事,我跟她说老婆就行。”无常也笑了。“可这女人怎么这么快就变卦呢?不是挺热爱这个职业的吗前阵子?”
“这阵子有点拚,我累坏她了。”平凡语气悠然,轻轻的关掉萤幕电源,转了椅子的角度,眺望窗外对面玩着狗的女人。
“不是吧?你还真的拚了?”无常笑的暧昧。“最近案子不是很多吗?你想搞个人命,你也要看看时间够不够啊!你家的平太太我不用猜,就知道她会发挥孕妇权力的极致,光是每天假装摔倒就让你去了半条命。”
平凡笑了出来,柴随心这疯女人很容易就玩上瘾,这点可以让她更嚣张的权力她才不会放弃。
“她会是个好母亲。”平凡由衷笑叹,凝视着追狗的女人。“对外她会不会这么玩的。”
“我刚刚可没跟你讨论对外,她真的有了,凭你这护妻狂魔,她哪还有机会对外?”
“嗯。”平凡挑眉看着无常。“你好像越来越了解我们夫妻了?”
“我关心啊!你能够成家我当然开心。”无常诚恳的说。“女人想什么我可能不懂,但你那种小脾气,我了解。”
“我有什么小脾气?洗耳恭听。”
“你很多事情不爱解释,可很多事情都必须要先解释,柴随心跟你那么久,我知道你喜欢跟她搞什么心有灵犀啊!可她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她哪会真的每次都猜到你想啥。”
“她很聪明,我信任她的理解能力跟思考。”
“你错了,有些解释不说清楚,一直压着迟早会变成怀疑的。”无常摇摇头。“你跟她解释过电话里的男人吗?或者你让她知道你一部份的身分了吗?你要让她有点资料,才能分辨其他人的资讯是对的还是不对的。”
“什么意思?”平凡很快的听到重点,他微微瞇起眼。
“第一次她不就问了让你解释电话的男人是谁?你最后什么都没说,是我说了一个大概的答案,她现在认为我们是特务身分所以不问,那是她的体贴跟对你的信任,但是人会不好奇吗?我可不相信。”无常笑了一声。“有人最近在查我,你知道吗?”
“查你?”平凡沉吟一声。“很多人都在查我们,这不奇怪。”
“平常那种查法我很快就可以甩掉了,但是这次不同,对方不是一般的人。”无常靠墙,淡淡的说。“不是英国那边,而是这里的人。”
“怎么查?”
“我试探了一下,那天载柴随心去咖啡厅,我跟她说了我是发型设计师,结果之后我的旗舰店就出现伪装顾客的情报员。”
平凡的眼眸闪出一丝利光,凝视着无常一脸『我其实没在怕』的脸。
“反侦察结果,是席沐沐的人?”他转着笔,说了一个绝对性的答案。
“bingo,柴随心跟我说过他有一个朋友交友很广,更早之前还向我问过关于你案子的事情,说担心你,接着我才说你只会跟老婆说公事。”
平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钢笔放到唇前静静的思考。
“我认为柴随心其实不是要对我怎样,比起查你,她当然先查我。”无常拨了拨头发,笑了一下。“此时我想要跟亲爱的平先生说,我爱你,请你让你老婆乖一点。”
“呵呵。”
“我现在没有动她朋友的人,因为我没蠢到引起更大骚动。”无常语气慵懒,但听得出来有一些威胁性。“我当然不会对柴随心如何,毕竟她现在有你,但她的朋友......我好像不需要顾忌什么。”
“这倒是。”平凡浅笑以对。“我会想个办法跟她说。”
“要快喔!”无常也笑笑的,伸出食指上下摇了摇。“我最近身体有点硬,太久没有打人了。”
“我太太不乖,那你打我好了。”他两手摊开。
“唉唷!我哪里打得过你?”无常装作女人的声音,翘起兰花指笑着。
柴随心刚洗澡出来,就看到平凡穿好睡衣坐在床上看书,戴着眼镜的他有着一种学者的儒雅气质,低下头的他翻著书,高挺的鼻梁与微微抿起的薄唇,他锁骨的完美线条极其诱惑的收拢在v型的睡袍里,像是两笔饱蘸气势的水墨大师而勾勒出的绵长山峦。
她一直都知道平凡很好看,只是她从前没有那种心思,以至于身边一直有一个这样的人,她却忽略了那么久。
“随心?”他轻唤,此时柴随心才回神,清俊的脸庞上有着温暖的笑容。
“来。”放下了书本,他伸出手示意她靠近,柴随心顶着一头还微湿的长发就扑了过去,平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底有着宠溺。
“坐好。”平凡轻轻的说着,起身下床走到梳妆台上拿起吹风机,走回床边找了电源孔,帮她吹头发。
柴随心的头发他记忆中碰过四次,最后那一次是高中考完后,她嚷着说听医学院的学长姊说剪短头发比较好,毕竟课业压力大,还要去医院实习啊什么的,短头发比较好打理。
“你剪短头发不好看。”平凡说。
“关你屁事,又不是给你看。”柴随心一边翻着发型杂志,一边咬着海苔片。
“会整理的人,就算是当兵也可以留长发。”
“就有你们这种肤浅的男人,真正当兵的女人谁还可以留长头发啊!”她白眼。“你是成人杂志看太多,其中一期该不会是军旅美女吧?”
“我的意思是你太懒惰了。”平凡哼了一声。“你看过成人杂志?你知道有军旅美女?”
“你们男生想什么我不知道喔?”她本来趴着看,现在翻过来正面朝上躺着看。“你的对美女的世界观狭隘的都在那两团胸里面。”
“太好了,看起来我的世界观没有你。”平凡嗤笑一声。
“我明天就要去剪头发!”柴随心又翻过来趴着,看着平凡:“你真的觉得短发不好?”
“如果要来我家蹭食物,短发柴随心跟猫不得进入。”他扯开一个很『礼貌』的笑容。
最后,吃货柴随心放弃剪短头发,接着有一阵子都跑来他家洗头,他偶尔会帮她吹吹头发,听着她抱怨学长姐是恶魔,说解剖好恐怖......
说着学长姐恶魔、解剖好恐怖的蠢蛋,花了比人家少一倍的时间念完医学院,t大的荣誉校友,近十年来的天才女医学博士。
“平凡,我有点想要剪短一点。”柴随心小声的说。
听到她说话,平凡从回忆里面稍微脱离了出来,他的手指轻轻的拨着细软的黑色发丝,语气温柔的说:“想剪短?”
“嗯......听说剪短的话,头发才会活络,可以长更长,哈哈。”
“那剪吧。”平凡摸了摸她的头,接着收好吹风机放回梳妆台上。
“咦?你同意啦?”柴随心惊讶的说。“你不是说过短发柴随心跟猫咪一样不可以靠近你吗?”
平凡坐上床,把她拉过来揉了揉脸,眼色温暖宜人:“猫我可以拒绝,但短发柴随心我能拒绝吗?”
“哈哈哈!”她笑得开心,直接倒在平凡的身上,听得他温柔的摸着脸,轻声说着:“明天带你去无常那里,他一直念说想剪你的头发。”
“好。”柴随心点点头,等在他的腿上,看着他漂亮的下颚与喉结,轻轻的扬起嘴角,平凡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这样的节奏让她想睡。
“剪完头发,我带你去吃你喜欢的覆盆子蛋糕塔,转角开了一间新的英国茶专卖店,你那天跟我说你想要喝伯爵茶,对吗?”
“嗯。”她细细地听着平凡如清泉般安宁静心的声调,她随口说的小愿望,平凡都记得。
“心心,你相信我吗?”他问。
“嗯。”
“如果......有人觉得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你会离开我吗?”
“嘻嘻,谁啊?”她闭着眼睛笑了。“那如果有人跟我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你会离开我?”
“不会。”他很快的说出答案。
“英雄所见略同。”她轻软的嗓音带着甜甜的笑。
“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平凡微微敛眸,看着墙上的时钟,轻喃。“但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腿上的小人儿没有马上回答,他低下一看,已经闭起眼睛睡着了,他倾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轻轻的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