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在他身边呆了一会,身上捂得很热。
她重新闭上眼睛,想着很多事。昨晚李渊说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他说他想冷落苏秦了,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是不是和苏玉贞有关。
虽然被李渊冷落的次数不少,但哪次也没有这次这般正式的提出来,他不理她了,根本不需要打声招呼。若这次明面上提出来,是不是真的就是他的决心了,不晓得是不是好事。
一想到苏玉贞,她倒是说不出来的烦恼。以前阿爹可不许她欺负她,可她总觉得自己一直被她欺负。苏玉贞喜欢李渊,那可是不争的事实,一天到晚缠着他,还时不时的和苏秦耀武宣战。这时候想想,苏玉贞还真幼稚,她不惜把阿爹搬出来要求苏秦和李渊保持距离,那时候,阿爹的确不喜欢苏秦和李渊耍。
苏玉贞是漂亮,可生了一副小人性情,又狡猾又卑鄙,苏秦讨厌她。可她在异性那里很吃香,那些调皮叫苏秦“假小子”的家伙,在苏玉贞那里却很听话,争着抢着和她玩。
不过幸好还有周施迟,他可是站在苏秦这边。苏秦那时候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周施迟和其他人可不一样,那些人只会奉承皮囊好看的苏玉贞,可周施迟才懂得欣赏内在的美。这么想是不是很自恋。
她想了一会儿,直到李渊动了一下身子,被褥随着揭开缝隙,灌进去一股凉风,有些舒坦。他紧紧靠着她,睡眼惺忪,发髻有些凌乱了,丝锦的领口也凌乱着,露出来几抹肌肤,光滑饱满。
他把被褥占据了大半,苏秦只能紧靠着他,她的头紧靠在他肩膀处,此时他一杵,她就远离了他。
李渊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不甚明了的几丝光线落在他的脸颊上。由于靠的不远,苏秦特意抬眼看了几番,也是突然才觉得,此时慵懒起来的李渊样貌也是不差的,和周施迟不相上下。
她以前专注过周施迟的面容,次数也不少,有时候专注他的眉眼,有时候鼻梁和嘴唇,觉得真好看。可对于李渊,她觉得这种行为有些陌生,这该怎么理解呢?他在李渊身边的日子,比在周施迟身边的日子多了去,可他竟没怎么那番专注过,她之前只觉得他长相是不差,可自己的感觉不对头,不觉得他有多么好看,尤其和周施迟比较。
呆了一会,意识就模糊了。今天状态不佳,连思维都跟着莫名其妙了。
她困惑了。
李渊不愿醒来,眯起来眼缝里的光泽不很清晰,他懒懒把锦被往上一揪,正好遮住露出来的胸肌。很冷静看向苏秦,苏秦还在走神,她的视线一直是在李渊的胸襟处,这下被他一盖,她如梦初醒的抖了一下,迎着他的眼神,一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说:“我有你家周将军好看吗?你这么看我,我会误以为你爱上我的。”
苏秦把锦被也拉拢上来一点,两人有点远,锦被又不大,扯扯拽拽的锦被有些发紧。她把锦被盖住肩膀,露出来光滑顺亮的臂肘。
她换了副神采,嘴角翘翘的。
“皇上老是拿周将军来压我,我笨,所以会认为是皇上吃醋的。”
李渊笑起来,胸腔处的被褥也跟着浮动几下,他弯起嘴角,说:“朕都有苏玉贞了,还犯得着吃你的醋吗,反正都是苏家的女人,哪个不一样?”
“若真一样,当初为何皇上对姐姐不闻不问,反倒非要挟我呢?”
苏秦说起来当初的事情,倒有些底气了。当时苏玉贞失踪的事儿,李渊真的是没过问,她奇怪,依李渊的为人,怎甘心这么善罢甘休。苏家激起他的怒火,他照理要诛杀她一家,可无故疏漏了一个苏玉贞,她闹不清楚。
事端的猜测是有两种,她想过的,不晓得哪种更可靠。
一是,他也喜欢苏玉贞的好皮囊,面对美人,总下不去狠心。二来,也许苏玉贞是他的眼线,似云芝一样。她能给李渊报信,李渊自然要保她周全。
总之,不管哪种可能,对于苏玉贞能讨好李渊这件事,苏秦倒觉得把握很大。
这时候,苏秦说不来自己的心境,若苏玉贞能在这讨好他,那他会不会厌恶了自己,冷落自然又要成为家常便饭。
觉得有些欣喜,又有些难安。
李渊坐起来身子,海棠花纹的锦被顺势落在腿上,露出来完美的锁骨。他说:“朕放过她,你还不乐意了?”他的语气清清淡淡,像是蜻蜓点水般。
苏秦木讷了一会儿,她可不是不乐意,准是她太敏感,尤其两个不喜欢的人一起,意识里是别扭的,想想也不对,要一个喜欢一个不喜欢,岂不是更别扭?算了,不想了,由着他。
她不说话,就揪着被褥。这下被褥宽松了,李渊不和她扯过来扯过去,她能独占一床了,她像是等着他离开,他不起床,苏秦也习惯了不起,吵到他的清梦,她也是有所领教了。
佯装她要再眯一会儿,就转过头朝向里侧,墙侧挂的是字画,她欣赏不来,背面坐的又是李渊,她不想搭理。就这样苦苦熬着。
半晌,李渊都没有动静,像座木头蹲在那里,不行动,也不出声。搞得人心里发瘆。
许久,他说:“朕说过会渐渐冷落你,你可曾有怨?”
想了会儿,她说:“皇上说什么,我哪敢不从,你要真嫌弃我,倒不如早早打发我去宫外,反正宫里的日子我过不舒心,您见了我也不舒坦,还妨碍你和皇后的情谊,多不划算。”
李渊又靠了过来,动作轻得很。她转着头,瞧不见他的人,却听得到他起身过来的轻微动静,紧接着他身体的气息就弥漫过来,她很熟悉。耳边回荡着哈出来的热气,一呼一吸,全喷在她的脖颈里。
他说:“你这么想出宫,想逃离我身边呀?可我不傻,你这么费尽心机想做的事,我才不轻易让你得逞呢?你没和你周将军长相厮守的命,就别想那个打算。就算你敢,他敢吗?”
苏秦不理他,任由他热烘烘的气往脖子里喷。
反正她想通了,李渊是不想让她好过的,她向往自由美好又怎么可能。她琢磨起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周施迟对她讲过的,是万万不能对李渊提起的,他生性多疑,又嫉恶如仇,他总有办法治理得你服服帖帖。
李渊见她不理他,倒不似平常那般发火。他也沉默起来,不起开,也不说话,弄的气氛都尴尬的要死。
苏秦还是躺在内侧,别着脸,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想动。
最后还是她忍不住了:“皇上今日不上早朝?”
李渊冷冷哼了一声,“你管的可真多,苏皇后都没说话呢?你就要兴师问罪了?”
苏秦又道:“刚刚皇上说冷落我,不晓得是何种的冷落,难道还要像以前那样,十天半月来一遭?”
李渊看着墙壁挂着字画,白晃晃的宣纸,写着几个苍劲的大字。
“皇后刚册立,朕当然要多陪陪皇后,至于你,朕已经觉得没救了,朕想有想过把你打入冷宫,自生自灭。但又一想,你不最爱清净了吗?你打了朕孩子,不令朕愉悦,朕又怎么能让你好过?”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你不最不喜欢春儿伺候你吗?这点,我成全你,你就不用被人伺候了。你也不是不想做什么贵妃了吗?朕这点也成全你,从今日起,你就不用住这殿了。那这样吧,你去浣衣局当差吧,那里清净,可没这些烦心的事。”
苏秦当然知道浣衣局是做粗活的地方,从那里出来的宫女,每天要洗好几桶衣物,包括各宫嫔妃和皇帝的衣物,都由她们来洗。从小到大,苏秦没做过些粗活,一听起来,觉得苦不堪言。
她委实觉得不快,又不轻易向他求情。
她说:“皇上这样对我,我觉得委屈。皇后来了,难道皇上就要做那个喜新厌旧的人了,你可以处处偏袒苏皇后,可对于你的糟糠之妻,你也真下得去手。皇上不愧是皇上,果然心狠手辣。我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躲不了了,我不挣扎了,整个皇宫都是我的噩梦,去哪都一样。只是,皇上日后若再找我,我可不想再见您了,地位悬殊,奴婢高攀不起。”
李渊冷笑:“这整个皇宫的女人都是朕的,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何况,伺候皇上可是你们的幸运,你不想来,想来的人排着队呢。”
苏秦扳回身子,蹭在他胸前,“她们排队就让她们去排吧,我知道,皇上身边可不缺女人,所以我可不想碰一鼻子灰。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我干涉不着,我会尽快搬去浣衣局,您把这殿留给美人吧。”
说完她就起身往床边靠去,她可不在乎李渊这时候怎么想怎么说,起身的片刻,李渊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说:“这么生气?我会认为这是你在吃醋。”
苏秦不理他,挣开他的手下了床,连装束都没穿好,就要匆匆整理起东西,看样子,她是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