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声,肌肤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躺在柔软的床上,意识里一片温热,苏秦只觉得身子上麻酥酥得,她闭上眼睛,尽量配合他的一举一动。
李渊这次很温柔,不像平时,他总喜欢粗暴地把她征服,力道大,怨气也大,就像她欠了他什么。苏秦不怎么喜欢粗鲁,就像是街市上的铁匠,只会用蛮力。
他也说不清楚李渊什么时候变了,以前,他很贴心,给她扎风筝,还给她捉蝴蝶,那是一个温柔的孩子,虽然有些调皮,有些捣蛋,但总体上,还是符合好男人的称谓。
她走神了,可他们还没结束,李渊的力气一下比一下大。她习惯性地在这种时刻想些别的事情,比如阿爹锒铛入狱,阿爹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啊,到最后,竟那般狼狈。还有苏玉贞,爹爹那般疼她,照顾她,但在关键的时刻,她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还想重温些别的事情,但来不及了。
回忆是被李渊拉回来,那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地躺在她身旁。松软的棉被搭在身上,露出来肩膀,棉被是海棠花纹案,边缘处绣了几丝金线,手指摸上去,都有清晰的触感。她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他们会安安静静地睡到天亮,他不理她,她也不主动说话,像往常一样。
可他这次却忍不住了,“怎么,你就这般讨厌我。和我一起时,都在想着那个男人?”他的语气很轻,像是乏了,少了力气。
苏秦惊了一下,狠狠抓着被角,呼吸都有些错乱。她知道他指的是周施迟,可自己又不敢冒然提出来他的名字,倘若自己说了,又中了他的道,免不了又要发脾气,她可不想和他折腾下去。
“你都是在想些什么?我嫁的是你,怎还敢想着其他人。你若是这般不信任我,当初又何必答应娶我。”她尽量撑足了底气,免得他又要说她心虚。他的脾气怪乎得很,就连一个眼神都要小心翼翼,对此,她可是心有余悸。
她还记得当初徐良娣称赞周施迟时,她只不过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便被李渊冷落了足足一个月。这事可是让她琢磨了好一阵子,直到最后,她才晓得是那个眼神惹的祸。从此,便更小心翼翼起来。
轻轻翻了一个身子,她把手搭在他的胸膛,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却还能感触到胸腹的起伏。李渊并不喜欢别人接触他的身子,尤其是做完事后,苏秦并不是不知道这点,但现在,她只是想让他知道,她可没有想其他人,心里面可全都是他。
李渊这次并没有拒绝她,反而转过身子,将她圈进了怀里。身子的余热还没消退完,此刻,又重新燃了起来。
她一转头,看见了李渊肩胛处的一抹疤痕,眼神瞬间有些呆滞。
李渊靠近她的耳朵,轻轻喊了一声“秦儿”。两个字很轻,又伴着轻微的喘息,就更是不怎么清楚了。
可苏秦听进了心里。
这个名字,好久都没有人唤过了,此刻听起来,竟有些遥远和陌生。
她想起来阿爹给她取的名字,在旁人听来,都以为是男孩子,起初,她还不怎么在意,但后来,当别人都喜滋滋地喊她假小子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名字不好,容易误解。可又能怎么办?
幸好是李渊,去除了她的姓,又加了一个“儿”,这样子秦儿秦儿的叫着,才让她少了一些尴尬。
再后来,连她都不清楚什么时候了,别说是“秦儿”,就连“苏秦”这个名字,李渊也很少喊过了。两人间的对话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是怄气和冷战,就算李渊半夜突然来访,也是一晚上不说一句话。她大概可以理解到,男人都该这幅样子,拜堂前一个模样,成亲后又另一个模样。
她有些心灰意冷。
躺在他的怀里,她竟然又想到了周施迟,当初,倘若不是李渊在中间搅局,或许睡在身边的就不会是当今太子,自己也不会拘泥在这个皇宫里,也许那时候她会和周施迟一起逃走,也或许会和爹娘一起被诛杀........但这个故事又该从哪里回忆好呢?是周施迟去了边疆?是阿爹谋反?
想着想着,困意升腾起来。
她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去想了,躺在他温暖的怀里,一点一点睡了下去。
......
第二天醒来,李渊早已不知去向,身边的被褥里没有了余温,应该是很早就起床走了。
云芝伺候她更了衣,打了一盆热水放在木桌上,袅袅的白汽从铜黄色的脸盆里升腾出来,妖娆成各种样子的形状,再一转眼就在半空里消失了。
她穿了一件浅红色的褂袍,袖口处绣了一圈暗色的花纹,倒很是合身。从床上起来了一阵后,她才突然察觉到今天屋子里倒有些暖和,她正纳闷,云芝就开口说道:“太子妃就是厉害,太子爷这么难伺候的人物都能搞定,以后咱们日子可算舒坦些了。太子妃瞧,太子爷今早就吩咐下面的人送来了木炭,这木炭真好,烧起来都不冒烟,这下子,屋里总算暖和起来。”
苏秦虚虚地把手探进水盆里,却有些心不在焉,云芝的话,多少令她觉得疑惑,李渊到底有没有这么容易讨好,她心底里也不甚清楚,眼下他率先主动了一回,这倒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走对了一步,但接下来呢?
她又不清楚了。
李渊一早便去上朝,他起身的时候,苏秦还没有醒过来。
他倒有些舒坦,好久都没睡得这般安稳了,而且在夜里,他可是做足了好梦。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缓缓把她的头移到睡枕上。这让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这他自己知道。可这会儿,他却不忍心吵醒睡梦里的苏秦。
等他走下来床榻,这才察觉到,太子妃屋里有些冷清,这不像母后屋里,也不像徐良娣屋里,没有那般暖和,倒像是冷宫。
他没有吩咐人伺候他更衣,倒是自己穿了起来,还是昨日的行头,绛色的长袍,裹着锦织的内衫,他穿了好一阵,才勉强穿着得体。
整理妥当,他轻轻唤了声候在门外的云芝。
云芝听到召唤,本以为是要伺候太子更衣,可推门而入的时候,却发现太子爷早已打点好自己的一切,她有些疑惑,却又不好贸然询问。等了好一会儿,却听到太子爷嘱托她多取些炭火来,她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
但云芝又想起来上次讨木炭的事端,把自己的苦衷告诉给太子爷。太子爷一听,先是疑惑,后来就果断说道:“这事你先不用管了,我自会处理。”
云芝这下子有了底,倒有些庆幸起来。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那些欺负过他们的奴才便来了,穿了一身湛蓝色长衫,走起来竟有些瑟瑟发抖,他们抬着一大担子木炭,晃晃悠悠来到云芝身边,还说尽了好话,硬是要云芝收下。
云芝没好气得瞧着他们,却没有收下的意思,他们是又求又拜的,脸蛋在寒风里冻得通红,摆足了一副可怜人的模样。直到最后,觉得腻歪了,云芝才假装着勉为其难的收了下来。
搬着这些木炭,云芝不自觉的有些乐。
她取了一小铲木炭,扔进火炉里,火焰就熊熊燃烧起来。北方的冬天格外冷,雪大时,能有一条腿的深度,在这样寒冷的季节,每个殿里都只能通过烧炭取暖,做好一个火盆子,再往里面填火填炭,屋里的温度便上来了。
炭的质量越好,便越耐烧。好的炭,能烧好些时候,都不带烟。
云芝心满意足地添完木炭,又打了一盆热水,放在屋子里。直到苏秦醒来,云芝又伺候好她穿衣洗脸,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苏秦拿了一只牛角的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胸前的头发,头发又光又顺,摸在手里,滑溜溜的。云芝问道:“今天太子妃想要做些什么,倒不如去外头赏赏景,散散心,这雪还没来得及化开,昨日里留下的遗憾,今日倒有时间补回来,太子妃觉得如何?”
云芝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挽起一个复杂的发髻,又插了几只朱钗,倒不像平日里的风格。
见苏秦迟迟也没回答,云芝有些纳闷。
皇后那边已经许她歇息两天,她病了,也暂时不用去请安,这倒省了不少精力。本以为这很好,但此刻,却又觉得闲起来,她狠狠攥着手里的梳子,温度在梳子上蔓延开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秦说道:“我们,出宫去如何?”
声音斩钉截铁。
云芝却愣了一下,手里的珠钗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砰得发出一声脆响,钗上的珠子便顺势摔裂开来,在地面上跳了好几下,终于落入平静。
“这是为何?”
云芝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也瞬间不安起来,她看着铜镜里的太子妃,竟觉得背后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