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安欢欢喜喜出了院子,欢欢喜喜走了百十步路,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片荒郊野岭中。
这岭子树木繁茂,遮蔽了阳光。再加上寥无人息,因而略显阴森。
素安心里有些毛,只好嘀嘀咕咕为自己打气:“你怎么说也是个上神,有些许法力。凡间寻常的小妖小怪,如何伤得了你?”
这番念叨下来,无甚效果。更由她的聒噪衬出了这林子的死寂。
素安定了定神,摸出怀里的珠子,想起东皇那不露锋芒又高深莫测的样子。
“若有何不测,招这尊大神来救,总是没事的。”想到这素安才堪堪定下心。
风平浪静走了几里路,素安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个村落。素安抬头看了看日头,约莫一个时辰便天黑的样子,她便盘算着自这前方小村歇息一晚,明日问清楚路径,捏个诀儿窜去京都瞧瞧。
走近那小村落,素安觉出了气氛的不寻常来。本该温馨热闹的小村子,却静谧得让人发毛。这个时辰里,已经有几家紧闭了大门。
一位正要关门的大爷瞧见素安,很是着急的唤着她:“姑娘,姑娘!”
素安匆匆走上前,问到:“大爷可有何事?”
“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孤零零一个人跑来这地方?你可知道我们村子最近不太平,搞不好,命都不明不白给你送进去。”
素安好奇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你先进来,姑娘。”
老大爷把大门关上,里面上了把锁,又费力地推了几块石头顶在门后,才擦擦手把素安拉进了里屋。
“姑娘啊,我们村子本是太平祥和的,前些日子却不知为何被妖物盯上了。可怜村里已有八个人口,在夜里被那畜生害了去。天明了便见他们的尸身在后山脚下横着,那尸身里,每每都找不到心脏!”
素安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唉……”老大爷叹了口气,抹了把眼睛,说:“我有个儿子,与我相依为命。他看不下去这惨状,便自告奋勇要下山请道士。这都几日了,也不见音讯……”
素安心里不落忍。这闭塞的小山村,本应该是祥和的世外桃源,奈何遇到这样的事,无计可施地任那妖怪作祟。
素安这上神的觉悟瞬间就觉醒了。
“大爷,你放心罢。我修道多时,有些法力。此情此景,我自是不会坐以待毙。”
“姑娘,你……”
素安念了个诀儿,凭空化了把剑握在手里。
大爷看直了眼。
是夜,素安自村口大树后侯着。
夜色渐浓,村子里也漆黑一片。素安早没了白日里豪气万丈的侠义精神,手把着大树吓得要命。
一抹红色自黑夜里一闪而过。
等素安反应过来时,那红狐狸的爪子离自己的心脏仅有三寸距离,素安狼狈后退,堪堪稳住了脚。
红狐的尖嘴一张一合,竟是吐出了人声。
“我已生食八颗人心,只差你一个,便能聚出千年修为化成人形。对不住了,今日你必命丧我手。”
素安懒得与那狐狸多话,提起剑,气凝周身,朝红狐猛扑过去。
红狐惊异中匆忙躲开,见素安习得术法,便又开口道:“刚刚奴有眼无珠未识得仙上,仙上可否行个便利,莫再为难我?”
素安想自己一个上神竟被误认为小仙,窝火得很,故只言一句“别废话,打呀”便又冲上前去。
红狐侧身避开素安的第二招,也怒了:“如今你若是执意多管闲事,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一抬爪子迎了上去。
素安表面镇定,实际心里也是没底。眼看硬碰硬十招过去,没自那狐狸身上占着半分便宜,心里更是慌张。心里一乱,半边肩膀被那狐狸爪子划了道口子。
素安定了定神,生死攸关之际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痛。她在心里默默拆解那狐狸的招式,思索它的弱点。
执剑直冲狐狸脑门,反手一剑算准它的躲避方向跟上,不想这一剑仍是虚的,接着飞起一脚踹上了它的面门。
那狐狸痛哼出声。下一秒,使出障眼法瞒过素安,在素安还未反应的一刹爪子穿透皮肉刺进素安胸口。
素安勉强着急急后退。
她随意抹一把嘴角的血,拿剑支在地上撑着身体,虽是重伤至此,却冲那狐狸邪邪笑了。
素安早就明白自己功力不济,若想胜了那狐狸,必先以身犯险来几回合慢慢寻它弱点。至此,自己虽然伤势严重,却也摸清了对手的套路。
素安勉强立起身子,剑指狐狸冲了过去,狐狸亦迎了上去。
“唰!”
一道白光闪过。素安惊讶地看到眼前的狐狸鲜血喷溅而出,一条前腿被砍断了。
下一秒,自己被一个人拽过来揽进了臂弯。
素安无力回头,瞥了一眼扶在自己肩上玉般的手指,顺势瞧见那玄色衣袖上古朴的朱红花纹,才反应过来刚刚那狐狸抓向自己胸口时,应是捏碎了自己放于胸口的珠子,招来了这尊大神。
素安既知来人是东皇,便放心椅在了他身上。自己虽是满身伤口狼狈不堪,此刻却是安心的。
东皇紧皱着眉,明显动了怒气,手上却忙活使着神力为素安疗伤。
也不知是东皇疗伤得当还是东皇的怀里太舒服,素安觉得自己这身可怖伤口并无太大痛感。于是捉住东皇施着神力的手道:“无碍了。”
东皇顿了一秒,未作何动作。
素安看着失了前腿痛苦挣扎的狐狸道:“你这妖孽,骨子确有几分仙气。好好修炼一番,正正当当地化为人形多好,却又为何残害生灵,非要生吞那九颗人心来增修为求人形?”
血泊里的狐狸艰难地回答道:“禀告两位尊神,这……这几日我们妖王纳妃,我只为有个人形能前去见了妖王……便……便偷食人心增进修为。”
“只因为思慕妖王,想要个人形见妖王一面,你就杀了八个人。”素安不能理解。
“罪孽深重。”东皇冷哼一声,手起刀落利落地送那狐狸去见冥王。
“哎呀……”素安看着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狐狸,甚是不忍。这狐狸大约是对妖王情根深种,才在妖王选妃的日子里着急修成人形犯此过错。
东皇斜睨一眼,道:“心软了?”
素安却不想被东皇笑自己的妇人之仁,故撑起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道:“我是盘算着那张红狐皮能做件漂亮的袄子,你这手起刀落坏了好好一张皮。”
东皇未理会她的胡话,揽着她站起身。
素安瞧着东皇冷峻的侧脸,回味他刚才褪去散漫外衣,露出的神圣强大气势。回想一番才意识到此刻的自己窝在这尊大神的怀里,想来很是心满意足。
东皇未察觉怀里正垂涎他的孩子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只顾皱着眉向四周看着,想找个地方安置伤势过重的素安。
“那一家,对。”素安指挥着东皇越过围墙进了那位老大爷的门。
“活神仙呐!”老大爷看着狼狈的素安,惊了一惊,“您可还撑得住?”
东皇没与他废话,在里屋门口设了结界,揽着素安进了里屋安置在床上。
素安的脸少不了红上一红。道:“刚刚你予我疗过了伤,已经无碍了。”
“那是仅仅调理过内伤,你这些皮开肉绽的外伤,可真是无碍。”
素安见东皇怒气隐隐未退,也不敢说些什么。
东皇抬手招了土地出来,那佝偻的老头未曾见过他们,却也明白他俩是个人物,恭恭敬敬行礼道:“神尊可有何地方用得着小的?”
东皇报了几味药草的名字,便挥手让那土地自去寻找。
这一切安置下来,东皇才道出了自己越想越窝火的事:“若非那狐狸自打斗中抓破了我予你的珠子,我怕是无幸欣赏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只能回头掬抔黄土将你埋了。”
“……”
素安不服气:“你可见最后我摸清那狐狸的套路,正准备给它致命一击呢。”
“你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盘算,有何好炫耀的。”
素安不吭气了。
东皇看着素安垂得很低的的小脑袋,自觉话说得重了些。他叹了口气,草草解释一句:“我怕你出事。”
听到这句的素安只觉心一暖。
“我从前大约是习惯一个人的,打场架而已还没有搬救兵的习惯,拼着全力想来也能活的下来。”委委屈屈小声辩解到这里,她突然灵机一动,贼贼的眼睛咕噜了两圈,道:“你若是怕我出事,可以随处跟着我,嘿嘿,做个专职护卫。”
见东皇有些犹豫,素安补充道:“你看你天天闷着看那一本一本无趣的书,非要闷出什么病来。这凡间趣事多得很,反正都要捱过一个月的日子,你我多瞧瞧凡间乐事,多好。”
“油嘴滑舌。”东皇简短评价。
素安却笑得无赖:“你就是应该陪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