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六月二十日过了十七岁的生辰,苏阮成了不折不扣的大姑娘。
她姿态优雅的端坐在牡丹玉屏之后,雅致的面庞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清丽的脸蛋上褪去了稚嫩的青涩,显露出如谪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颜色。她着一袭白衣逶地,衣裳材质舒缓如流水,纹绣着暗金色蝴蝶图案,一头青丝翩然垂落纤腰之间,青丝随风舞动,额间点缀一颗夜明珠雕成的桃花,衬得她白皙的肌肤愈发晶莹若瓷,仿若仙人。
玉屏之前,苏良威仪的坐着,尚书夫人金氏坐在他的右手边,另有一个相貌堂堂的公子殷勤的站在一边,探头探脑的想看玉屏之后的苏阮,奈何她的身子完全被牡丹玉屏挡住,他连她的一片衣角也窥探不到。
他看不见苏阮,苏阮却能看得见他,这副玉屏有单面是透明的。
横在他们之间的牡丹玉屏并非一般的玉,而是墨宸从别国买来的一块琉璃,在一面涂上一种特殊的材料,才有了这样的效果。
即便苏阮看得见他,也不会多瞧一眼,她带着蝴蝶戒指的手指缓缓的翻阅着手上厚厚的一本函文,双目也专注的读过每一个字,这是她的领地衢州寄过来的信函,足足有一百多页信纸,她看了几日也未看完,这不,抓紧一切时间在仔细看呢。
苏良不紧不慢的说着话:“您的意思我都明白,聘礼也的确很丰厚,但,这门亲事还得看小女的意思。”
自从苏阮封公主以来,这一年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苏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苏良从最开始的对待客人恭恭敬敬,到现在,哪怕来的是皇帝老儿,他也就这态度了。
至于聘礼——尚书府开出的四间铺面的豪礼,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放在眼里。
金氏像是丝毫察觉不到苏良的冷淡,仍旧是满脸堆笑的殷勤道:“不是我自夸,犬子无论是相貌人品、才华学识在同辈中都是卓然不群,但愿公主能仔细考量。”
苏良淡淡道:“恩——我与我女儿商量后,明日再给夫人答复。”
金氏笑眯眯道:“好,那我们就先回了。慎儿,走吧。”
金氏母子坐轿回府,李慎在轿子里抓着母亲的袖子,不高兴道:“娘,孩儿随您登门三趟了,连晗灵公主的一根头发都没见到叻,就算是宫里的公主也不带她这么傲气的!公主也要见人啊?她就整日藏着掖着,出门戴个面纱,在家也躲着不见人,当真有传言那般倾城绝色吗?我怀疑她就是个丑女,才不敢见人,才这么久也没嫁出去!”
金氏长指一撮儿子的额头:“你这个没眼见力的傻儿子!要娶妻,容貌在其次,天底下漂亮的女人何其多,再漂亮也的女人,等上十年八年也就老了,还能漂亮到哪儿去?谁不知道公主是圣君疼爱的人,娶了她就等于和圣君站在一条线上,全帝都多少官家都巴望着能娶她啊,你若能成了这门婚事,你父亲得高兴死了!”
……
“阮儿,还是不满意?”
苏良让婢女撤了玉屏,走到苏阮身边坐下,眼睛扫向她正在翻看的函文。
是从衢州寄过来的函文,他粗粗扫几眼,发现函文上说的是新建水利工程的事情。
苏良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得了这两块封地,苏阮就一心扑在料理封地上,这一年倒是把衢州、衡阳两地的经济拉动不少。不过,这也没用,她现在不正当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吗?做父亲的,就指望她寻个好夫家嫁掉,其他的事情,都不是那么要紧。
苏阮专心的看信,压根没听到父亲的话,待到父亲重复第二遍,才抬起秀美的脸:“什么?”
短短一年的时间,她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了,白皙细腻、吹弹可破的肌肤光滑如缎,两道远山黛眉浓淡适宜、干净清爽,一双如黑曜石般的清瞳含着盈盈一剖清泉,秀挺立体的鼻梁给整张脸增添了一丝异域的美,水润欲滴的红唇娇俏动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诗画。
苏良眼看着女儿出落成了妻子的翻版,眼中浮起浓浓的笑,抬手怜惜的摸了摸苏阮的脸颊:“看你这样子,又没认真对待。上门提亲的没一百户也有二三十户了吧,满帝都有身份、年龄适宜的男子都看了个遍,就没有一个让你中意的男人?难道真要父亲替你摆擂台选婿?”
苏阮乖巧的往父亲怀里倚了,垂了眼帘默然不语。
苏良叹气道:“你都十六了,再不出嫁,闲话就要漫天上去了,到处都是嚼舌根的,也不好听。为父知道你想选个中意的男人,也一直没有强逼你选谁,但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苏阮看着父亲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道:“父亲,他们看上的是能从女儿身上获取的好处,而不是真心对待女儿。女儿如今身份显赫,又有苏家的财力支撑,他们自然趋之若鹜,若将来有一日从云端跌落,他们立马就会把女儿扫地出门,到时候会落的什么样的晚景,女儿难以想象……”
这是推诿之词,也是她的真心话。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的婚姻,极少有能收获幸福的。
而且她很明白,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圣君的垂爱,这份垂爱何时会消失,不得而知。
所以,这些,并不能成为她倨傲、傍生的资本,她需要的是更坚实的,自己双手能握住的东西,来确保一生平顺。
苏良却不这么认为,他皱着眉道:“不要和我说这些场面话,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心有所属?”
苏阮秀美的红唇微微抿了起来,双眸中泛出几许柔光。
苏良一目了然,硬声道:“别的事我都能商量,但这件事不行!别人都可以,就他不可以!”
苏阮:“父亲……”
苏良冷声道:“阮儿,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他根本不是你的良人!他和你堂兄妹的身份我就不说了,他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地打仗,就算娶妻能给你一个平稳的生活吗?你看他,今年又是一年到头在边地,听说好几次险些被敌人杀死,他脑袋就是悬在裤腰带上的!你要是嫁给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寡妇,为父绝对不同意!”
苏阮撩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笑眯眯道:“父亲您不同意,就别收他的字画、古玩呀。”
苏良脸一红,这一年,他那侄儿不晓得从哪搞来那么多字画珍品、前朝古玩、难觅的茶叶,一样样都是市面上淘不到的宝贝,一样样都是他心尖上喜欢的东西。
他每次都下了心想要拒绝,可一看见宝贝就眼睛发直,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一来二去,居然也收了满满一书房的礼。前日苏阮去他的书房寻书,发现满满的字画古玩,愣是抓着父亲狠狠奚落了一番,羞的他面红耳赤,当场就说要把东西全烧掉。
可等火把真的拿在他手里,他又狠不下心了,那可都是世上罕见的孤本、遗作啊!
等苏阮走了,又灰溜溜的把东西都收了起来,这会,藏进了密室里。
苏良面不改色的撒谎:“哼,我早就把东西全烧掉了!”
虽然面不改色,眼睛却不敢直视苏阮。
他让人搬运古玩去密室那事儿,早就由下人的口传给了苏阮,苏阮对此事一清二楚,却也不揭穿他,忍俊不禁:“烧掉又如何?礼就是心意,他的心意您已经领了,再烧掉难道就等于没收?”
她把苏良堵的说不出话来,恼怒道:“总之,为父绝对、绝对不会同意你跟他的亲事!”
父女俩正在纠缠着这个问题之时,秋娘走进大厅,福了一福:“老爷,公主,宸少爷来了。”
“呵。”苏阮前几日就知道他今日返京的消息,也不惊讶,只是掩袖轻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说着便起了身想往外走,苏良拉住她的衣摆,站起,严肃:“不得单独去见他!”
“那就请父亲与我一起吧。”苏阮温驯道。和父亲密切相处这两年,她如今已经彻底的学会了如何避开父亲的锋芒,在不争执的情况下让他同意她的想法,用纡回温柔的手段来让父亲对她“言听计从”。
苏良虽然对墨宸颇多微词,但总归还有亲缘关系,而且墨宸也一直对他恭敬客气,所以,作为长辈,明面上还是得拿出宽厚温和的样子。他点了点头,领着苏阮走了出去。
墨宸孑然的立在客厅一隅,侍奉的侍女们给他奉茶,上点心,一个个都忍不住从各个方向偷偷的瞄他。
眨眼的时间他已过了弱冠之年,样貌出落的愈发出众,五官如刀刻般俊美,清眉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在阳光的照耀下落下层层的阴影,将他的面部雕塑的更为完美,玫瑰花瓣一般的粉嫩嘴唇,白皙如牛奶般的肌肤,美的令人心如小鹿。
他一回京就直接来了苏府,身上的衣袍未换去,还有些许的划痕,头发也因为长路跋涉而略显得有些凌乱。
他的气质秀气清雅,此刻却多了一丝男人的韵味,有了武将的刚硬,更显阳刚。
苏阮已有小半年没见他了,远远看见他的背影就禁不住加快脚步,心头噗通乱跳,愉悦的心情几乎要从声音里蹦出来:“阿宸!”
苏良眼看着刚才还不紧不慢与他并肩而行的女儿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眸色微微发紧,若有所思。
墨宸回身,正迎上苏阮的熊抱,他张开双臂便抱起她转了个圈儿,笑意盈盈:“阿阮。”
一屋子的婢女都低下了头,汗哒哒的不敢吱声。
苏良快步走到这对恋人身后,沉着脸:“咳、咳。”
苏阮无所谓的撇撇嘴,从墨宸怀里钻了出来。墨宸也很坦然的与叔父拱手:“叔父。”
“恩,回来了啊。”苏良上下扫视墨宸,确认他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暗吁了口气,“在边地还好吧。”
“一切都好,多谢叔父关心。”墨宸一边说话,一边冲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双手托给苏良,“在冀州时偶然觅得一只白玉貔貅,想着叔父可能会喜欢,就特地买了回来。”
苏良脸色一僵,正思索着要不要接,苏阮已经抢先一步夺了过来,拆开锦盒,内里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白玉貔貅,浑身莹白透亮,关键是,苏阮把它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它几乎没有被动过刀子。
“天然形成的图案吗?”苏阮惊讶,“父亲,你那好似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哦?”
“咳。给我看看。”苏良不动声色的把貔貅接了过去,又随手拿出放大镜,仔细观摩貔貅的每一个细节。
苏阮笑道:“父亲您慢慢看,我带宸哥哥进去喝杯茶。”说着便给墨宸使了个眼色,不等父亲回答,牵着他跑了。
……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墨宸换上干净的宽大衣袍,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又用毛巾擦掉面上的水珠,就这么湿哒哒的去了苏阮的房间。
苏阮在逗弄他刚送的小鹦鹉。这只小鹦鹉通体是各种颜色的羽毛,油光发亮,漂亮极了。
她用手指摸它一下,它就要喊一声:“阿阮!”
她摸两下,它就喊两声:“阿阮!阿阮!”
她摸三下,它就喊三声:“阿阮!阿阮!阿阮!”
她摸四下,它突然不耐烦的一跃而起,在笼子里噗通乱飞:“讨厌!”
“噗。”苏阮笑的花枝乱颤,“你家主人就教给你这么几句话呀?亏得他调教了半年。”
小鹦鹉又落在横梁上,摇头晃脑的看着她:“阿阮!”
苏阮嗤笑道:“看来你真的只会说这个。”
她抓了一把鸟食喂给它,小鹦鹉欢喜的啄了,突然惊的飞了起来,一顿乱叫。“嗷呜!”小猫不知何时悄悄的溜了进来,围着苏阮绕了个圈,对着笼子就是一顿狂叫,“嗷嗷嗷嗷~”
近两年的时间,小猫已经长成了一头成年虎的模样,超过苏阮小腿的高度,身长逼近一米,浑身油光发亮,威武雄壮。苏阮在它的颈部做了一个皮环套住它,以便出意外情况时能控制住它——好在,在苏府这么久,也跟着苏阮上过几次街,小猫都没有发狂咬人过,它非常的温驯,总是安分的围绕在苏阮脚边徘徊。
但这也有弊端。兰郡主也养了一头老虎,上几个月的时候向苏阮提出邀约,让两只老虎比试比试,点到即止。
苏阮也是没经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本想着若有状况让人拉开它们便是,熟料当真打起来的时候,谁还敢上前去管啊!两只猛兽互相撞击撕咬,小猫被成年东北虎给咬的差点断了气,苏阮虎口拔牙把它给救了下来,心疼的要命,亲自包扎、上药,折腾了一个月它才复原,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让小猫参加兽斗了。
苏阮半蹲下身,拍拍它的脑袋:“安分点,这是好朋友,不能吃。”
小猫好似能听得懂她说话,吼叫声立马低了几分,乖顺的在苏阮的脚边趴下。
苏阮伸出手,它就伸舌头舔弄她的指头,还张了虎口轻轻咬住她的手指,却不咬合,表示着它的亲密。
墨宸从门外走近来,看见这一幕,无奈的笑着摇头:“你真把我的老虎养成猫了。”
苏阮回头看他,他穿的也太随意了吧,白色的长袍子用腰带系着,宽大的领口敞露出优美的一字型锁骨和一片结实的、白花花的胸!
墨宸并未意识到这样有何不妥,他在家中便是如此,和她在一起也随便,走上了前,一手圈了她的腰,一边伸手摸小猫的皮毛:“恩?脖子这里怎么有个伤口?”
他的手一搭上苏阮的腰,她就不自禁颤了一下,强作镇定:“上回和兰郡主兽斗……”
她把那事和墨宸说了,有些委屈:“兰郡主养的那头老虎也太凶猛了,一头撞上去就能把小猫给撞退几丈远。而且一口咬下来特别发狠,扯都扯不开,这一口咬在脖子上,差点没把小猫咬死!”想起当日之事,她还心有余悸。
墨宸的长指抚过小猫的皮毛,拨开它的眼皮,又看它的耳朵,鼻子:“没生病。你是按我说的方法调教的吗?”
苏阮点头:“是啊。”她心中一动,“你那不就还有几只凶猛的老虎吗?你挑一只厉害的给我吧,我要替小猫去报这个仇。”
“老虎是有血性的动物,你看他现在这个死狗样子,恐怕已经丧事了自信心和尊严,别的老虎去替它报仇也没用。”墨宸轻轻踹了它一脚,“非得让它自己把那只老虎给打败了,它才会高兴。要不送到我那儿,我去给它调教几日?”
“不要,你的手段太残酷了。”苏阮才舍不得给他。墨宸训练动物就是打,不像她,都是用奖的方式。
小猫已经习惯了她温情的对待,被送到墨宸那儿挨上几天的打,肯定会受不了。
她嘟囔,“那就算了吧,我就养着它,它好好的就行,我又不指望它参加兽斗拿什么奖励。”
帝都有斗兽场,每年皇族会在斗兽场举行的兽斗比赛,获胜的有奖励,也有面子。
但这事离苏阮的小猫遥不可及。
墨宸安慰道:“小猫虽然弱了些,但是它对你忠心耿耿,这是驯兽最重要的一点,你做得很好。而且它也才两岁,还有潜力,没发挥出来而已,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这么说,苏阮宽慰不少:“恩。我们去里屋吧。”
两人进了苏阮的闺房,一进屋墨宸就弯腰将苏阮抱了起来,颠了颠,思索:“好像变重了些?”
“我长高了呀。”苏阮从他怀里挣脱下来,踮着脚尖,笔画,“你看,上回分开的时候我只到你的胸口,现在都到你的肩膀了。”
当然是吃力的踮着脚尖才能到他肩膀——他那么高,她穿着有跟的鞋子也才只能到他胸口的位置。
墨宸听到这句话神色黯了黯,又把她抱进怀里,这回,用力了几分,大手摸着她光可鉴人的乌发,嗅着她身上芬芳的气息,歉意道:“特别对不住你,当时说去一个月,却拖了半年……”
苏阮缩在他怀里,听到这句话眼睛就有些发红。
半年前,和周国局势紧张。北方的战局本来不是由墨宸负责的,但是他在圣君的旨意之下还是答应了,说是去边疆巡视一个月,不会开战。然后是就杳无音讯,又传来开战了的消息……
直到最近才传消息回来,说马上返京。
她的心情就这么跟着零零碎碎的消息七上八下,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熬了这么久。
可是她知道,这些心情决不能让他知道。
他在外面已经够辛苦了,若还要记挂着家里的小女人,不知道又要被分去多少心。
苏阮轻快的笑道:“是啊是啊,你特别特别对不起我,所以得好好补偿我。我想去添置首饰、还有入冬制新衣的缎子、寻几本好书、去我的封地看一看……好多好多的事情,都攒着等你回来一起,你可不能赖。”
愉悦的心情是很容易传染的。
墨宸看着她阳光满满的模样,心情也豁然开朗,拂去了脸上的忧色,低了头轻轻的向她索吻。
苏阮亦热切的舔吻着他的唇,他又嫌不够,撬开她的唇齿,更深入亲吻她。
已经半年没有碰过娇俏可人的美人儿了,再拥入怀的感觉,简直像是拥抱了天堂。
墨宸只亲了她几下,身子就开始燥热,立马就起了反应。
十八岁的他尚且还能克制,而二十岁的他,放着心爱的女人在眼前只能看不能吃也太痛苦了。
苏阮察觉他的紧张,非但不放开他,反而将纤细的双手从他的衣摆探了进去抚他,红唇贴上他的耳垂:“让我为你生个孩子吧……”
“阿阮。”他不解的看着她,更亲密的事情,他一直打算等到大婚再做。
“迟早的事情嘛。”苏阮更放肆的撩拨他。
她不知道他何时会战死沙场,有个孩子就有个念想,对他而言,也是一份牵挂。
红唇滑过他的下巴,亲吻他的脖颈,留下痕迹:“我的阿宸为我守身如玉这么久,我可过意不去……”
墨宸仍旧僵硬着没有动,他也有他的顾虑。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若他倒霉早早就死了,总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守寡吧。还是把此事推后为佳——
突然身子一麻,苏阮的唇已经不安分的从脖子滑到了胸口,轻轻啃咬。
“该死的女人。”热血冲上了头,他忍不住咒了一声,双手一把横抱起她,就往床上走去。
上榻又是一番缠绵亲吻,不消片刻两人衣裳褪去——
“阮姑娘?”
好戏还没上演,骤然传入的声音让两人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僵住。
墨宸的脸上身上全是汗水,喘息也厚重如牛,苏阮捂住他的嘴,勉力保持镇定:“秋娘,何事?”
秋娘听得苏阮的声音格外的喘,也不知何故:“姑娘,还好吧?”
苏阮咽了口口水,插去脸上的汗水:“我没事。有何事,你说。”
她在和秋娘说话,墨宸又不安分的在她身上乱亲,净亲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苏阮一面做着这种事一面和秋娘说话,羞的全身潮红。
秋娘道:“圣君请您即刻入宫。”
苏阮极力平下呼吸,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秋娘提醒道:“李公公就在大厅等您,还请您尽快。若是迟了的话……”
啰啰嗦嗦又是一大堆话。苏阮被她说的什么兴致都没了,无奈道:“好好好,我知道,我马上就来。”
墨宸也从她身上翻了下去,搂着她如蛇的腰肢喘着粗气。
苏阮当真是哭笑不得,半上不下的她也难受:“与我一同入宫吗?”
“不了,估计是周国六皇子到了。”墨宸拨弄着她被汗水濡湿的长发,“我与他有些过节,见面恐有麻烦。”
“周国皇子?不正是你这半年在处理的事情?”
苏阮知道他这次在边疆徘徊半年就是为了周国的事情,看来,事情还没解决。
“这次回来,我就不会再去插手周国的事情了。”墨宸的眼中露出一抹烦躁之色,“……简直就是……”
周国实力强劲,近几年不断吞并周边小国,以“天朝”自居,逼迫其他国家向他们进贡。
进贡之事一般只在主国与附属国之间,像云岚这样独立的国家怎么可能同意?
双方摩擦不断,擦枪走火也时而有之,墨宸才不得不去了边疆料理。
苏阮听得他话里有话,恐怕是这半年在边疆也受了不少委屈,但是现在也没空细问,道:“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回头再和你详谈。”
墨宸闭了眼,提起边疆之事,他似乎有莫大的烦闷。
苏阮凑近,亲他一口,吃笑,“别自己解决哦。”
墨宸刷的红了脸,催促:“你快去。”
……
苏阮乘着轿子入宫,拨开帘账:“李公公,您知道圣君是为何突然急招我入宫吗?”
凡事先打个底,总比等会冒冒失失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李公公经常为圣君和苏阮之间传递话语,期间受了苏阮不少的礼,苏阮又一向对他客气,他也对苏阮很是耐心,笑眯眯道:“是因为周国六皇子到宫中做客,圣君陛下便在宫中设宴,宴请几位王爷、公主一同为贵客接风洗尘,还特地说了,谁都不能迟到。”
“喔,知道了,多谢您。”
还真被墨宸说中了,来的是周国皇子。这位六皇子,苏阮倒还有所耳闻,他便是后来周国的帝君。他登上帝位之后,就挥军攻打了云岚,两国之间恶斗十余载,搅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据闻,他是一个残暴而阴险的人。
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啊……
宫宴的地点在清河殿,苏阮赶到之时,殿内已是歌舞升平,莺歌燕语,一片热闹之景。
“晗灵公主驾到——”
苏阮方拎着裙摆踏进殿门,一袭浅黄色明袍的百里溯便迎面走来。
苏阮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迎接,微微讶然,躬身:“陛下。”
“阿阮。”百里溯随意的抓起她的手,慢放脚步,带着她进入殿中。
殿中的人还没有到齐,苏阮一路走过去看到的位置多是空的,反而是她来的最早。
百里溯牵着她一路走上最前面的位置,苏阮踩着阶梯不肯上去:“……陛下,这是正位。”
正位只有他和太子、以及他们的妃嫔可以上位。
“无妨。”他稍一用力就把她带了上来,他自己随意的坐下来,又示意她挨着他坐下。
苏阮尚在犹豫要不要做下,就听得一个浅笑嫣然的动听男声道:“这位是圣君陛下的王后吗?陛下好福气,能娶得如此绝色佳人相伴左右——”
在百里溯的身边坐着的年轻男人穿一件淡紫色的长袍,眼睛水灵幽暗,剑眉入鬓,凤眼生威,气质清耀,风姿隽爽,浩然若神,一身的华贵之气不言而喻,即便是在绝色姿容的百里溯身边,他也没有半分被比下去。
他的一双秀目看着苏阮,双眸不自禁便眸色流转,眼波暗动,这是一个风流惯了的男人。
天底下谁不知道百里溯称帝之后一直未立后纳妃,还因此惹的群臣微词!
令狐瑶既然前来云岚作客,肯定也做足功课,他这么说,纯粹就是故意奚落百里溯和苏阮。
苏阮本还在犹豫当不当坐,闻言就从容的坐下了,迎上令狐瑶的眼睛,道:“见过六皇子,还请不要误会,我是晗灵公主。”
“呵,是公主啊。”令狐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公主果真如传言一般绝色、绝色啊。我令狐瑶也算阅女无数,这般姿容的女人,还是头一回见,不知公主可有婚配?——”
他一边油腔滑调的说话,一边伸手就想摸苏阮的脸。
手伸到一半,周遭的空气突然之间就像是凝固了,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他只能转动眼珠子,含笑着望向脸色淡然的百里溯:“圣君陛下息怒,您的女人,我绝不敢碰。”
空气忽然又散开了,双手失去托力自然的垂下,令狐瑶笑着动了动手腕,活动筋骨。
他心里对百里溯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估计——想要硬碰硬,行不通。
百里溯一言不发的端着金樽饮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两人悄无声息较量了一番,苏阮靠的近,亦有所察觉。她谨慎的仔细看着令狐瑶,这男人总是谈笑风生的样子,眼睛里却全是戏,不知道心计得有多深重。他的到来,肯定会给云岚带来巨大的麻烦。
坐了一小会,太子、四皇子、九皇子、婉莹公主、邀月公主等几位皇嗣前来;肃亲王、王妃、世子、世子妃前来;平王宋瑾领着随从前来。
众人看见苏阮坐在圣君身边,都有些异色,但没有任何人多问一句,只各自安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左等右等,却不见礼王。李公公靠近百里溯,小声:“陛下,可要派人去催礼王爷。”
话刚落音就有侍卫入宫来传消息,礼王爷因为身体抱恙,几个子嗣都在身边照顾,一家人都来不了了。礼王年事已高,这理由倒也让人挑不出刺,百里溯和太子二人都没多说,太子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了,也让殿内的歌姬伶人全部下去,目光在客人里扫了一圈,落在宋瑾身上:“平王妃为何未至?”
这两年宋瑾愈发稳当,他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神色全然是威严,他的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须渣渣,也不站起,就这么坐着回话道:“内人有孕在身,不便走动。”
太子笑道:“竟是如此喜事。这是王妃的头胎吧?恭喜恭喜,晚些时候便遣人送些礼去平王府了。”
众人也连忙贺喜。
宋瑾从容道:“多谢殿下抬爱。听闻瑶皇子的皇妃近日也喜得贵子,恭喜。”
他在无形的提醒着众人不要怠慢贵客,一言一行张弛有度,俨然具有了一个王爷的气度。
众人会意,又与令狐瑶一番贺喜。令狐瑶爽朗,还随手送了未出世的小世子玉佩做礼。
这一番寒暄完毕,菜式也上齐了,丰盛的晚餐、葡萄美酒、水果点心,满满摆上矮桌,便一边寒暄,一边用膳。
酒过三巡,令狐瑶似乎是亢奋起来了,与百里溯大声说笑:“我大周以骑射之术闻名天下,全国的男人都是马上好手,也是武斗的好手!相较起来,你们云岚的男人一个个都是弱质书生,可不怎么样啊——”
大周居北,草原多,男儿多擅骑射,从平均水平上来说,武力的确要胜过南方的男人一筹。
话是没错,但被令狐瑶这么说起来,还是有那么些瞧不起人的意思,尤其是这满殿的男人,谁咽得下这口气?
众人的脸色都有那么些难看。
令狐瑶视而不见,又道:“这男人行不行,还得看女人怎么说。晗灵公主,以你的眼光,你觉得云岚的男人如何?”
今晚热热闹闹,苏阮却自知逾越了位置,满场的人都对她有微词,所以她只管安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待到这时被令狐瑶点名,才略略抬起了脸,一时却不知如何作答。
令狐瑶突然抛出这个问题,肯定是意有所指,她不能胡乱答话。
却听得婉莹公主生气道:“我们云岚的男儿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我父兄都是骑射的好手,在场的圣君陛下、平王殿下也是能人,更别说我家阿宸,骑术肯定比你好一万倍!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大放阙词!”
太子蹙眉道:“婉莹!不得无礼!”
令狐瑶不甚在意的笑呵呵道:“太子不必介意,公主可真是坦率的可爱。”
婉莹公主自觉受到了侮辱:“你,你光会说你大周有多厉害有何用?嘴巴皮子一张一闭,谁不会?”
令狐瑶道:“说起来,我今天倒还真带来了一样好东西,可以让公主开开眼界。”他含笑望着百里溯,“圣君陛下,不会嫌我无礼吧?”
百里溯道:“无妨。”
令狐瑶便让随从下去把东西拿上来。
众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门口,等着“好东西”。
当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殿门之外时,宋瑾悄然的将目光转向了正位之上的苏阮,只看了一眼,又默默转开了去。
这个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众人都忍不住嘘嘘摸摸的讨论起送上来的会是什么。
苏阮亦看着门外,微微抿起了红唇。
她并不是在好奇等会会送来什么,只是在想着要如何缓解这局面。
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令狐瑶的手里,如若等会真的弄上来什么搞不定的大东西,云岚的脸面要往那搁?
正当众人几乎要失去耐心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缓慢而沉重异常的脚步声。
“咚——咚——咚——”
一脚一脚踩在地上,好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的砸下去,声音大的让人不能理解。
“是什么?”婉莹公主瞪大了眼,“不会是什么猛兽吧?”
渐渐,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大殿之外。
众人一阵惊呼,苏阮亦眼皮一跳,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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