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是弯新月,嫩黄色,弯弯尖尖地挂着。
姜照往吴长明摘了蒙面巾的脸上仔细看一眼,“吴爷今天心情挺好。”若不好,估计就不会自称爷,还和她开玩笑了。
倒也难得他的眼力,不过是翻窗翻墙而已,他却已经看出她身手利索了不少。至于主动什么的,她见了他,的确是突然有了点想法。
吴长明说:“我是心情不错,你呢,被朱爷盯上了,心情大概不是那么好吧?”
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姜照没否认,点点头说,“的确是有点麻烦。”
“早就告诉过你。”
“多谢吴爷好意。吴爷缺钱么?”
“嗯?”
吴长明眯缝起眼睛来,怎么突然转了话题?他借着月光审度姜照的脸。风是温暖的,柔和光线里姜照漂亮的眼睛扬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吴爷除了公务之外,接不接杀人的买卖?或者您手下兄弟或认识的人里,有没有愿意拿钱替人消灾的?我给的价钱公道,只要对方信誉良好。”
吴长明眸光微闪,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要出钱答谢我告诫的好意呢。原来是想干掉朱富呀。”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很省力,她挑个头,他就知道后续了。
“怎样,吴爷接不接?”姜照说了一个数字。
吴长明点头:“价钱倒是很公道。不过,我杀人看心情。”
“是没有把握的事不肯做吧?没关系,您道上认识的人想必很多,什么时候碰到合适的了,麻烦介绍给我。”
“那好说。”
“那么,说说您的事,吴爷今夜来找我做什么?”
吴长明很直接,“听说姜侍郎遭了官司,过来探一探,看有没有捞一笔的机会。”
“探错地方了,他住北边。”
“没错,就是探你。你打算把他整到什么程度呢,给爷分杯羹怎么样?乐康地界上就那么几家有钱的,好容易他有机可乘,姜四小姐需要我帮忙么?”
姜照就知道朱富盯着她,吴长明想必也有本事盯着她,她整治姜驷的动作大概被他们看到不少了。
“吴爷,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想分,是朱爷那边盯得紧,上回弄来百万银子他只给我两万五,您说他能容忍再来一个分羹的吗。”
吴长明摸摸下巴,“如此说来,我也和你有一样的心情了。”
干掉他的心情。
姜照笑了笑。她并不太相信吴长明,他代替朱富分羹是一回事,合作是另一回事,她分得很清。“吴爷,按察院那边姜驷要想平了官司很容易,不过我会给他添添堵,顺便替朱爷敲一笔。您要是想掺合进来请自便,只是我扳不动朱爷,恐怕要您自食其力。”
“了解。”
吴长明打了个响指,站起身来,“跟你说话很利落,轻轻松松能谈好,爷喜欢,希望长期合作。”
“爷慢走。”
姜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影子没入暗影里,须臾便不见了,也不知走了哪条路。她的心情突然好起来,莫名的,浑身顿觉轻松。索性从偏僻处现了身,沿着石子小路走到园子里去,顺着长满鲜花的小径往自己院里走。路上碰到巡夜的婆子,她和她们笑着打招呼,婆子们赶忙笑呵呵地还礼不迭。
姜照就一路微笑着回到自己房里,倒把已经睡下的夷则惊动了。
“别怕,我出去散心而已,这就睡。”她脱了外衣重新躺下,入睡时嘴角还留着一丝笑意。
梦里竟然被她梦到吴长明把朱富做掉了,解了她被敲诈的围。
等清晨醒来回忆起梦境,她摇头笑笑,要是能成真就好了。可昨晚那股子莫名其妙的高兴,到底是因何而起?此时再想起来,连她自己都想不通了。罢了,索性抛开此事,暂且将不速之客放在一边吧。她重新投入按部就班的生活,继续按着计划走。
——
乐康城外一处不起眼小山的林子里,两个樵夫打扮的人碰在一起。
“少爷,人都齐了,分散在各处,随时听候差遣。”
“多谢钟叔费心,这次点子硬,不得不劳动您老和兄弟们。”
“少爷不要总是这样客气,我们活着就是为了给您做事。这次目标是谁?”
“唐国公府朱富。”
“是。”
完全跟樵夫身份不搭边的对话,完毕之后,两人分道扬镳。
两日后,朱富带着唐国公朱文至的信去见姜驷,身边只带了侯三和车夫。登门之后,车夫留在府外,他和侯三沿着直通正屋会客厅的甬道进入第二道门,刚跨进门槛,一道幽蓝剑光冷不丁从门后袭来,迅如闪电,猝不及防!
几丈外侯府大门正好在此时合拢,十余道灰色影子箭一样飞射,从四面八方疾奔主仆二人而来!
侯三揉身抢上,袖里剑叮一声撞在突袭剑光上,瞬间和门后之人站在一起。
门洞夹道的方寸之地腾挪不变,两人却已经在眨眼之间过了十几招,杀意弥漫,都要置对方于死地。而朱富已经青烟一样晃出夹道范围,未待寻到躲避之地,就在二道门前宽阔的庭院里被十几到灰影围住。
“扎手,爷速走,我断后!”侯三狠命急攻。
朱富抬手拔出藏着的短刀,另只手反向一扣袖子,嗖!一道黑烟直窜天空。
是召集人手的信号。
“哪来的兔崽子敢偷袭,叫你们有来无……”半句话未说完,四面八方攻击如急雨,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那道黑烟堪堪只升到屋顶,突被一只不知哪里飞来的箭一击射落!
北宅侍郎府的下人早已不知所踪,主子也不见出来,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双方厮杀。
朱富瞬间就知道这是一群极其厉害的家伙!尤其是跟侯三过招的那个,竟然迫得侯三无法靠近他,更别提赶过来救主。而朱富自己功夫也不弱,可架不住对方人多,且个个身手不凡,一下子全都攻过来他哪里招架得住。
乐康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一群高手?
把缉事堂整个堂口精英算起来也不够。别看飞鱼卫人多,真正有本领的只那么几个而已。这些突袭者到底哪里来的,无声无息就出现了,而且上来就是要杀人的架势。
这……手段,这本事,这默契配合,到底什么来历?!
“你们是谁,为何要杀我?”朱富招架中问了一句,不料稍微一分神,后背险险被剑锋伤到,惊了他一身冷汗,连忙专心对打,不敢丝毫懈怠。
眨眼工夫他已经高强度抵挡了百多下攻击,而新一波攻击依旧如急雨。十几个蒙面人围着他前后左右游走,每个方位都有可能刺来致命一剑,他一辈子也没遇到过这样大的危险。
袖子底下再次放出一道黑烟报警,依旧被在半空打掉,对方还隐藏着神射手!
而放出这道烟的代价就是,他左臂堪堪中了一剑,剑上带毒,几息之后他的左臂酥麻沉重,抬不起来了!
“爷!”侯三死命往过闯,意图汇合营救,然而缠住他的那人功夫极好,半步都让他挪不得。
胳膊与人对敌的朱富瞬间落了下风,几次差点被割破喉咙,好险才躲过,却是为了保命而多添了几道伤口。对方十几人剑上竟然全带毒,顺着伤口进入体内,他又是急速闪动之中血液流动非常快,片刻间那毒性就蔓延到了全身。
“你……们是谁派来……的……”身体倒下的那一刻,朱富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
他四肢不听使唤,意识却清醒,眼睁睁看着对方以迅雷之势绑了自己,然后分出几个人过去一举拿下侯三,绑了塞进麻袋。然后朱富就看不见了,因为他也进了麻袋。
腾云驾雾被人拎着七拐八拐,走了不知多远,麻袋透进的光线顿时消失,他被人重重扔在地上。待被拎出麻袋,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没有窗子的房间,周围只有两根蜡烛照明,先前突袭的十几个灰衣人全都负手立在周围,站得特别齐整。
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两个人,都蒙着面,一个白发苍苍,一个年轻挺拔。
朱富眼睛一闪,已经认出那年轻之人。
“咦,朱爷,看您这表情是认出我了?”年轻人洞悉他的神色,一把扯掉面巾,“那我也不戴这劳什子,省得憋气。”
面巾下露出的脸,赫然是乐康堂口的副手吴长明,正带着不咸不淡的笑容看向他!
朱富咬牙切齿都不成,因现在全身麻木,他无法动弹。只见吴长明伸手一指侯三,“这个没用。”
便有一个灰衣人上前,手掌翻转间寒光一闪,顿时收了侯三的命!
你!朱富目眦尽裂,瞪着吴长明恨不得吃了他。侯三是朱富最忠诚最得力的心腹,跟了他二十多年,什么风浪没经过,万万没想到会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吴长明上前,一脚踩在朱富脸上,碾了几碾,“朱爷别着急,一会就轮到你了。好好的京城你不待,偏跑到这里来跟我抢银子,自己作死,我也帮不得你。”
然后他施施然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很惬意的欣赏朱富脸上的鞋印子。蒙面的白发老者站在他身边,周围灰衣人更是低头敛目,显然奉他为主。
朱富心头大惊,惊疑不定看向吴长明,捉摸不透他的身份。刚交过手,朱富无比笃定这些灰衣人个个功夫都在吴长明之上,却为什么甘为他的手下?吴长明一个小堂口小头目,哪来这么多高手供驱策,这些家伙明显不是乐康缉事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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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理思路,写得少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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