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沉沉,暮雪行走在深广的宫宇中,迎面而来的的萧凉的寒风,还有脚下及地的裙摆拖曳发出的微细的声响。
暴雨来袭,望着那些裹着行囊,急色匆匆的工人从她身边逃窜而过,暮雪不以为然地笑笑,狡兔死,走狗烹,烈焰国的铁骑已经兵临城下,这些宫人自然是要各自奔走逃散了。
“暮雪,暮雪……”
闻得一声清雅的叫喊,她抬起头,循着模糊的视野,她望见宫阙的尽头,一身素色的宫装若隐若现,走得近了,她才看清来人正是云裳及西宁仟羽。
“原来是姐姐,本以为这些个宫人都各自逃难去了,姐姐也会随着出了宫,不想你还能留在这宫中。”
“这是什么话,我是这样的人么?况且我认定,月隐国是绝不会战败的。”云裳执着她的手,斗志十足的样子。
“姐姐,皇上在偏殿休息,他受了伤,你过去照料一下可否?”
“这也好,那我去了。”云裳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远远地凝了她一眼,便快步往昭阳殿走去。
暮雪的视线方才移过头顶,轻轻朦朦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高大的身影宛如神塑,凌长的眼中流泻着朝露一般的水莹,她突然觉得到了嘴边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抿了抿嘴,漏出一丝微弱的叹息。
倒是他先开的口,“乐陵王他很好,现在已经平安地回到了王府。”
一语被道穿了心思,她其实并不好过,反而觉得有些歉疚,酝酿了很久才挤出了最苍白的两字,“谢谢……”
他高大的身影微微颤了颤,明知他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两个字,可是偏偏……
许久,他垂着眼角,自言自语道,“入宫只是为了报西宁家的血海深仇,可是现在这个目标在我的脑子里却越来越模糊了,我竟然帮着暴君烧毁了烈焰军队的粮草。”他茫然地抬头,那模糊的嗓音在她耳边低低倾诉,“我简直就是疯了,对吗?我应该……”
他的心猛然一惊,彻底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拥抱。
“你没有疯,疯的是我,是我逼着你入宫,还逼着你抛弃男子的自尊做一名不耻的内侍,最后还要逼着你帮助你的灭族仇人地域外敌,仟羽,错的是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再强迫你,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不会阻止你。”
他轻抚着她鬓角的发丝,嘶哑的声音压制着痛苦,“你这是要抛弃我吗?”
她的心泛着涟漪的疼痛,犹如刀绞,“我只是想让你活得自由一些。”
“这一辈子我已经注定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在这个冷冰冰的宫阙中,唯有你还能在这个时候给我一个拥抱。”
听着他染着轻尘的嗓音,她的胸口涌起一股翻腾的血气,涨得她无比难受。
西宁仟羽突然松开了她的怀抱,凝着她的眼,他咧嘴一笑,“宫中虽然冷清,但毕竟还有人在,要是被好事的人看见你和一个内侍有亲密的行为,怕是说不清了。”
“仟羽,这些日子忙于战事,我无暇顾及后宫琐事,你要密切留意皇后的举动,特别是沈修仪。”
“嗯,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望着她单薄的身体,他的手指微微地曲动着,想解下身上的斗篷为她驱寒,可是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做呢?苦涩地咽下嘴边的笑容,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九重宫阙中。
禄华三年冬,烈焰国终于兵临城下。
黎城,宽阔的街道两旁,木架货物胡乱堆砌着,一股萎糜的人们裹着行囊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很快便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人流,向着城门涌去。
轩辕决身着铠甲,手中持着战戟,冷冽地站立在城楼上空,淡淡的云雾中,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城门外的烈焰军队,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短暂的笑意。
站在他身旁的还有暮雪,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冷清的褐瞳空空凌凌,翰俯着万物却没有任何表情。
三天的对恃还是没能攻下黎城,烈焰大军已经失去了耐心,只听得先锋官元易指着轩辕决叫骂。
“轩辕决,快快打开城门投降,还能饶你狗命,否则等我军攻下皇城,必要掘了你家祖坟!”
“昏君,你残暴无能,纵容轩辕漠逼死了我朝尊贵的公主,之后又使用卑鄙的手段烧毁了我军的粮草,昏君,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听着城下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北辰宵不悦地蹙了蹙眉,他的视线往后一凝,却见密密麻麻的人流正往城门口涌来,他的目光轻轻一滞连带着几分朦胧的寒意然后幽幽地散了开来。
“你看,那些难民,来了……”
他温热的喃呢在她耳边泻下,暮雪的眼睛蓦然明亮,心中竟是意外地紧张。
“轰隆隆……”城门外,烈焰军队开始炮轰楼台,城门内,大批难民山呼海啸般推挪着城门,两面夹击,惊得百官都颤畏地缩在了暗阁里。
“哈哈哈……”王子烈如火突然大笑起来,那种冷冽的笑声寒得令人毛骨悚然,“轩辕决,失民心者失天下,你月隐注定要于今日灭亡在我烈焰的铁骑下!”
“皇上……”北辰宵隐隐地睨了他一眼,得到他的首肯,他才挥手下令。
“开城门!”
洪亮的声音震彻苍穹,萎缩在暗阁中的文弱官员听得此语几乎要昏厥过去,开城门,月隐皇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