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满迷雾的森林,她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爬行在树荫丛中。满地都是荆棘,她没有办法,只能以血肉之躯斩断拦路之碍。
匍匐着,攀爬着,她时而惊恐得望向身后,他的身影在暗黑的夜下,森然可怕,宛如地狱修罗,他就这样,手里执着沾血的长剑,睨着她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为什么,她已经遍体鳞伤了,他还是不肯放过她,难道非要置她与死地不可么?
终于,他宽厚的身影将她的视线所包围,她抬起眼,幽幽地凝着他,带着一种悲鸣的哀号。
“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的话宛如晴天霹雳,沉重地剜碎了她的心,原来不管她怎么努力,终究还是一颗棋子……
接触到他冰冷的目光,她的眼角一瑟,静静地汤下泪来,风依旧这样急促,和着她的泪水,稀稀落落,飘个不停。
已经痛到麻木的身体,即使活下去也只是个无可依偎的鬼魂,所以,她还是选择了死,死在她最爱的男人手里。
绝望的闭上眼,她等待着死亡来临的那一刻,竟是如此漫长,利剑最后还是准确无误地刺入她的心脏,一箭穿心,她的身体缓缓地倒了下去,那一刻却失去了疼痛的能力。
最后一次睁开眼,她凝着他的眼眸,看到了那双深邃的眼,徘徊着漫无边际的独孤……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这个世界果然就是这么残酷的啊……为什么她到现在才明白……
她的思绪浑浑噩噩,明明到了鬼门关的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跩了过来,重新跌在地面的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恍惚中,她看到了一头流泻的银发,挡着她的视线,她不由得伸出手,轻轻地捋过一簇发丝,指尖留下一丝细腻的触觉。
她,还活着吗?身体竟然还有感觉……
“暮雪,暮雪……”他扶起她的身体,使她依靠在他的胸口处。
她的视线迟疑地凝过他的眸子,是北辰宵,原来,她真的没有死,那么方才,一定是她的梦境。
蓦然间,她像是记起了什么,抓着他的衣领,心脏仿佛要跳出来,“皇上呢,他怎么样了?”
他莹亮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下来,神情带着一丝哀怨,“一醒来就问月隐皇的下落,你就这么关心他……”
“告诉我,快告诉我……”她执拗地扯着他的衣襟,连呼吸都变得万分急促。
“好了好了……”他扶着她的身体平躺在床铺上,温润的眼色如月光一般洒在了她的心头,“皇上受了轻伤,早已回营了,到是你,受了那样重的伤,我整整忙碌了三天三夜,才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回营了?然后扔下她不管不顾……
突然,她很想大笑,但是手指掠过眼眶,却是满满的泪痕。
“那一天,知道你们出了事,我带着兵马四处寻你,终于在悬崖底下找到了你,暮雪,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大祭司你不知道吗?”
面对她质问的眼神,他惊得几乎说不上话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微微地抬起眼来,幽亮的目光沉着有力,丝毫不像身负重伤的病人,她将他诧异的表情都收尽眼底,最后化作一丝微浅的笑意。
“你以为我不知么?我们去龙虎坡必定经过迷雾森林,这个决策除了几个大臣,只有你知道,那一天,我们进入迷雾森林,五千御林军都中了毒,他们发疯一样地要杀掉我们,我们很不容易摆脱他们却又遭到了另外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的袭击,而那时,你又恰巧在山崖地下救了我,你不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凑巧了么?”
“那是因为,我等到下午一直没有……”
“你等到下午,一直没有得到我们被杀的消息,所以你才忍不住过去查看是吧。”她截下他的话语,继续说道,“你一早设计好了,在迷雾森林中散下巫血幻影,然后又设下伏兵,目的就是要将我们置于死地,然后于烈焰国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月隐国。”
她没有感情的话语激得他的失去了任何为自己申辩的能力,最后只能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你一直留下月隐国,连战乱都不肯离开,就是为了等待月隐皇死的那一天对么?”
“不,不是的!”他突然激动起来,蓦然深出双手狠狠地将她抱住,“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别有居心,可是后来,我发现对你有了一种莫名的感情,我压抑了很久,但是无法控制,为什么,你是他的妃子……”
“这根本成不了你的借口,从头到尾,你也只是利用我,利用我的软弱成全你的弑君之路,”她低低地说着,墨黑的眼底淌过微微的伤痕,“你用你的的虚情假意将我逼到了万劫不复之地,现在为何又要救我,我死了不是刚好趁了你的心么?”
在她的注视下,他发现他根本就无耻伪装,他隐忍着心中的不安,握着她的肩膀,一双琉璃色的眼睛透过微弱的日光斑驳地投在她的脸上,那是一种难以言语的感伤。
他垂下眼,终于坦率地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是的,迷雾森林里的一切都是我布置的,那时我不知道你也会和他一起踏入险境,等我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看到的是数不胜数的尸体,还有身负重伤的你。”
“你要相信我,”他望着她,带着一丝零碎的期许,“如果我早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伤的。”
“是吗?”她苦涩地笑着,牵动了胸口的伤痛,“如果月隐皇真的死了,你也如愿地毁灭了月隐国,你会容忍一个灭国的妃子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么?”
“我……”对着她清澈的眼膜,他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变得那么多余,因为她就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看清了所有人的心思,这样的女人也实在可怕。
她不在看他的眼,冷清的视线透过他,望向窗口,她这才发现,这里不是营帐,而是一处僻静的竹屋。
“我的伤也好了,我要回军营……”
“不行。”他毅然打断了她的话语,“你的伤势这样重,现在还不能行走……”
“你是怕我将整件事都告诉月隐皇么?放心吧,虽然我和你的目的不同,但却是很好的合作对象,我不会揭穿你,因为你还需要你的帮助。”
“那再过几日,等到你的伤势好一些……”
“不,今日就出发……”
蓦然,她的十指紧紧地屈结在一起,垂下眼,她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一个弧度,笑意阑珊,她没有死,他会不会很失望,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