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厚重的积雪,她终于凝下心神,在侍女的搀扶下,她头上的珠珞左右颤动,隐去了眼中恍惚的情绪,然后进入了皇后寝宫。
幽深的院子里甚是萧条,庄严堂皇下没有一丝人气,风扫积雪,那种萧萧的嘶厉声来回荡漾在偌大的宫殿里,身旁搀扶着她的宫人胆怯,竟然不顾仪态将手紧紧地捏着她膝下的裙摆。
暮雪心中也是疑惑,虽说皇后已经失宠多时,但是作为一国之母拥有的却是这样一座华丽的空壳,即使身份尊贵也难免悲伤吧。
走入寝殿后,暮雪终于看见了几个守门的宫人,她不由问道,“皇后娘娘可在寝宫?”
“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在后殿。”
她轻应了声,便入了后殿,掩开紫色的帷幔,进眼的是置放在屏障旁的那青铜香鼎,徐徐散开的云烟迷了她的视线。
“皇后娘娘,娘娘……”她试探着叫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她抬起手腕挥开阻眼的迷雾,小心翼翼地往里寻去,突然一抹身影闪烁而出,猝不及然地和她相撞。
“雪,雪妃娘娘……”
她这才看清来人正是皇后宫中的最高女官,沈修仪。只见她脸色苍白神色闪烁,有些欣喜又似恐惧的样子。
她并没有细想,只是问她,“沈修仪,皇后娘娘在吗?”
“皇后娘娘她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娘娘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暮雪见她的回话明显有推辞之意,便再说道,“本宫明日就要随军出征,今日务必要向皇后娘娘辞别,劳烦沈修仪再向娘娘通报一声。”
她面有难色,在原地踟蹰了许久,最后才道,“那,好吧,奴婢去通报一回,请娘娘在此等候。”
沈修仪调转过身,刚走入几步,却突然顿止了脚步,暮雪好奇地望过去,竟然发现她正掩着口鼻痛苦地干呕着。
暮雪不禁跨步上前,伸手想要搀扶她,不想她的指尖才刚触及到她的身子,她竟像触电般甩开了她的手臂。
“沈修仪,你没事吧?”
“奴婢只是受了点凉,奴婢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她逼之不及,才一眨眼的工夫便在她眼下消失了去。
她心里的疑虑愈发深,即使是受了凉,也不该出现呕吐的症状啊,她的身体顿时一阵惊战,想起那日在密室里她分明就是看到了她衣衫不整的身影,难道,难道她是有孕了?
天哪身边的女官怀有身孕,皇后竟然都不知情么?
越来越迷惑,皇后寝宫到底掩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总有一天她会将所有的谜团都解开,让那些人无所遁形!
风影疏斜,揭开了窗上摇曳的丝帐,一双凌厉的眼如鬼魅般地斜睨着她,她的身子微微一怔,那种带血的眼神宛如利器在狠狠地剜她的皮肉,恐惧,慌乱,她曲起十指,冲向窗口左右环顾除了茫茫的积雪她什么都没看见。
难道是她的幻觉,来不及细想,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转过身,却见沈修仪一人出来。
“雪妃娘娘,皇后娘娘让奴婢转告娘娘,请您晚上再来雎鸠宫小聚。”
暮雪闻言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领着侍女返回慕雪宫。
路途上,一直沉默的侍女突然开口,神秘兮兮地念叨,“雎鸠宫真是荒凉,这么大的宫殿竟然只有几个婢女,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呀,上次听一位公公说起,不久前才刚给雎鸠宫配过十六名宫娥,怎么在短短的几日里就都殁了呢?”
这句话引起了暮雪的注意,她问,“你说那些侍女都殁了?”
“奴婢也只是道听途说,听闻皇后娘娘对人特别严厉,凡是犯错无论大小都要拉出去杖毙,所以很多宫人都不愿意去雎鸠宫当值。”
杖毙?她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只是杖毙吗?那是一种比杖毙残忍百倍的死法!
当天空的白渐渐隐去,夜幕四合,她独自站立在院子中,望着赤黑的东方挂起的一轮满月,她的瞳孔渐渐在黑暗中淹没,任凭萧条的寒风飘起她的衣袂,猎猎飞舞,疯狂地割咆着她的轮廓。
皇后召她晚上小聚,差不多是时候了,她没有带任何宫人独自一人前往皇后的寝宫。
一路上,她的脑中不断闪过神秘男子邪恶的面容和皇后别有深意的笑颜,突然间,她的心里竟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一个让她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猜测!
“修仪姐姐,不知皇后娘娘深夜换奴婢有何事?”
树荫下投下两抹斑驳的影子,她寻着微弱的月光望去,似乎是沈修仪和一名年轻的宫女正在悄悄地说些什么。
“皇后娘娘说你的手巧,要你过去拿肩呢。”
“可是奴婢还有很多很多事未做……”
“手上的事我会为你安排,你只要随我来便是。”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望着宫阙上空那轮皎洁的圆月,她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于是,她随着两人远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深夜的宫闱静如寒潭,她轻巧的身影穿梭在空旷的长廊上,最后进入雎鸠宫,只见沈修仪领着那名宫女绕过正殿竟往偏殿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微微了停滞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再次随了上去。
沈修仪推开偏殿的大门,然后两人一同进了屋里,后来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暮雪迟疑着进入偏殿,莫名的漆黑叫她眼不能视物,不过她已经笃定,她们定是进了地下迷宫。
闭上眼,回荡在耳边的只有万籁寂静,她突然记得那一日她也是模模糊糊地进入了一个偏殿,然后才跌入了地下迷宫,难道就是这个房间?
无论是与不是,那个侍女的性命危在旦夕,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她凝下神来,一步一步来来回回在大殿里移动这,突然,“咔嚓”一声脆响,脚下的那一块石阶降下来,她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失去了平衡,一个劲地往下坠。
跌入地下迷宫后,她忍着脚下的刺痛,靠着微弱的烛光和模糊的记忆,慢慢往石室走去。
“主上,奴婢将人带来了……”
他睁开眼,狭长的眸子灵光一现,“嗯,你做得很好,你先下去吧。”
“主上……”她莹亮的眸子里尽是迷恋的颜色,“奴婢,奴婢……”
“还有事么?”他隐忍着情欲,冷漠地问道。
话到了嘴边,因为恐惧,她还是强忍了下来,“没,没事了……”
暮雪终于寻到了那间密封的石室,见到石门升开着,她垂下峨嵋,将带在身上的匕首紧握在手心里。
“哦,嗯……”
男子毫无感情的嘶吼声发泄在腐糜的空气中,“砰”的一声巨响,她几乎站不住身体。
望着石室内,男子赤着身体覆在那个宫女的身上,他那头墨色的长发散落了一地,遮去了两人的侧脸,只有那殷红的鲜血不断地从两人欢合的地方流出,将她墨色的瞳孔染地鲜血淋漓。
畜牲!她死死地咬着唇角,不让自己发出声响,看来,看来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强压着心头悲愤的情绪,她侧过身,逃一般地离开了石室。
狭隘的过道里徘徊着她的脚步声,原以为可以逃脱,却还是中了他的圈套。
抬起眼,他的身影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转过身,他凝着她,嘴角轻轻地勾起。
“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你么?”他的指尖温柔地在她脸颊上拂过,“不要逃,无畏的抵抗只能加速你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