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第二年,一年级的同学就要迎来盼望已久的第一个六一儿童节,迎来朝思梦想的第一个营火晚会。
“妈妈,妈妈!”同跃还没有进门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宋芷瑶打开门,欣喜地迎回蹦蹦跳跳的儿子。
“妈,卢老师让我在营火晚会上表演独唱。”
“太好了!卢老师让你唱哪一首歌?”
“你猜猜。”
“是不是《让我们荡起双桨》”
“妈妈猜对了!”同跃欢快地搂住母亲。
宋芷瑶高兴过后开始犯难,她太想去观看儿子的独唱表演,但这么简单的事她却不敢去做。
实验小学的田径赛不久前在县中田径场举行,这是全县唯一的一个像样的田径场。为了观看儿子的200米赛跑,宋芷瑶与数学老师调课,把语文课换到下午。她兴冲冲奔向田径场,当她能看清场上师生面孔时,脚步慢下、停住。整个田径场上竟没有一个家长观看!
也许是因为多数家庭都有好几个孩子,终日忙于基本生活的家长对子女在学校的活动不太重视,学校也不会邀请家长观看学生的表演和比赛。这与宋芷瑶的童年又是截然不同,她在美国上学时每一次表演或学校的重要活动家长都会参加,给孩子精神鼓励。
宋芷瑶不止一次听到丈夫的告诫,在单位做人不能张扬。由于独特的家庭和个人背景,她在全县教育界早就赫赫有名。宋芷瑶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十分沮丧地离开田径场。
午饭时宋芷瑶对儿子说:“如果和电影里那样,一个小孩领唱,很多孩子一起合唱,演出效果会好得多。”
同跃忠实地做了妈妈的传声筒,卢老师听到这个建议后不以为然。一颗老鼠屎就能坏了一锅粥,要是一锅老鼠屎这粥会成什么样?她才不愿意她最为骄傲的宠儿,最感自豪的节目受到影响。
那天罗副校长到语文教研组问卢老师:“昨天你们教室唱《让我们荡起双桨》的男孩是谁呀?唱得太棒了。”
“他叫肖同跃。”
“肖同跃……”罗校长思索这个名字。
“就是县中那个华侨老师的儿子。”
“是宋老师的儿子,她可是北大毕业的,难怪……”
“他妈妈在县中教语文和音乐两门课。”卢老师说着又想起同跃传的话,“对了,宋老师还建议这首歌应该合唱,其他的同学哪有这个能力,准演砸了。”
每年县教育局组织小学优秀节目汇报演出,每个学校出两个节目,但实验小学例外。因为是县里的重点学校,他们要选三个节目,而且要求低年级有一个节目。罗校长主管这项工作,压力很大,因为在领导和同行看来实验小学比其他学校强是理所当然的。
第二天,罗校长和卢老师一起到县中找到宋芷瑶。他们先询问听取宋老师的意见,如何将这个表演改成合唱,由同跃领唱。接着罗校长试探请求宋芷瑶指导帮助,这正中下怀,宋老师欣然答应。作为指导老师,她不仅可以堂而皇之地现场观看儿子的表演,而且还用脚踏风琴为他们伴奏。
六一傍晚,同跃刚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抱了一根粗大的木柴去了学校。小学操场上已经架好了一堆柴火,老师要求同学们每人从家里带一根木柴,来校后扔进柴火堆。
演出非常成功。一方面宋芷瑶的精心指教,终于让这些五音不全的一年级小孩能唱得整齐嘹亮。更重要的是同跃的演出太出色了,犹如众星捧月,两次领唱与合唱形成绝佳的对比将演唱推向了gao潮。这个节目参加了全县小学汇演并获表彰。
冬去新岁又一度,1966年的春天迈着焦躁步伐快步走来。每年宋芷瑶给儿子的生日礼物都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为了奖励同跃在学校的优异表现,她要给儿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宋芷瑶问儿子:“想不想去南昌玩?”
同跃立刻露出兴奋的表情:“当然想啊,什么时候能去?”
“一放暑假就带你去,作为今年的生日礼物好吗?”
大出母亲意料,儿子默不作声。
“怎么啦?这不是你最想要的?”
“不是。”
“那你最想要什么?”
同跃望着母亲,拿不准自己的要求是否合理、合适,好一会才说:“我想要一个妹妹,弟弟也行。”
宋芷瑶一阵心酸,她早就注意到儿子感觉孤独。别的家庭一般都有三四个孩子,有的还更多。由于同跃的普通话说得好听,学校的老师和邻居都称他是“北京人”或“小北京”。他特别喜欢邻居家的小孩,别看自己才七、八岁,哄抱邻居的小婴儿有模有样,人们又打趣地叫他“北京阿姨”。
夫妻俩本来计划在同跃五岁左右时再生一个孩子,由于在同跃教育问题上的争议,这个计划被搁置了。
宋芷瑶决意要满足儿子的愿望,丈夫却认为现在时机不合适,再等等看。肖福通每天都在关注形势和国家的政治动向,几个月前姚文yuan在上海《文汇报》发表《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引起极大震动,各地报纸纷纷转载,唯独《人民日报》不予转载。他敏锐地觉察到党内斗争升级,更大的政治运动可能到来,很快他的预测就被证实了。
中央《五一六通知》宣告了文化da革命的开始,大辩论、大字报,破四旧、立四新,红卫兵运动,造反有理顷刻间席卷全国各地。
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学生,学校停课闹革命,每天都那么热闹,那么多新鲜好奇的事情发生。虽然不上课,起初学生还每天去学校。有些高年级的同学也学习红卫兵建立起战斗队,为扩大人数在操场上招募低年级学生。一个组织者对人群说:“参加我们战斗队,带你们去南昌串联。”同跃和其他许多小朋友都站到了报名的队列。另外一个战斗队的人见状也允诺:“要是参加我们战斗队,带你们去北京串联。”结果同跃和他的二年级同学们又换到这个报名队列。
同跃成为战斗队员后一次活动都没有参加就听到老师宣布:“从明天起你们可以不要来学校了,在家里闹革命。”学生们再次回到学校是一年半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