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激动时,曲言有一阵颤抖。裴怜的脑子一下被抽空了,“你说……我们……”
曲言慢慢拉过裴怜的手,捂了捂,“嗯,我们不仅有夫妻之名,也行了夫妻之实。怜儿左腰往上三寸有一颗黑痣,天生的;脚底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粉红胎记,也是天生的;腹部有一处剑伤贯穿至后腰,是当年救我时受伤留下的;身上小伤痕无数,也是当年受伤留下的。知道这些的除了你自己,除了与你有肌肤之亲的人,还能有第三个人吗?嗯?”
这件事确实超出了裴怜的接受范围,曲言看着她的呆样,叹了一口气,把她拥入怀里,“之前不跟你说,怕吓到你,如今你愿意跟着我,心里有我,也该告诉你实情了。但没想到,你竟无半点惊喜,我有点伤心啊。”
裴怜显然无力思考他伤心的理由,只是不断地思考她知道的仅有的过去的历史,两只王八的故事。她讷讷地问,“我们是不是感情不和,我都与你成亲了,怎么还会和两只王八牵扯不清?”
曲言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子,如果我们感情不和,我还千辛万苦地把你这个小没良心追回来作甚?”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裴子谦这招太狠了,“如果真要承认,我就是你师父说的第二只王八。”
啊?裴怜抬头看他,曲言轻咳了一下,“里面的故事很长,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裴怜坐起来,愣愣地说,“师父说我被第二只王八退婚,所以才寻死觅活的。”
曲言苦笑道,“当然不是,那是你师父胡诌的。等你见到他,亲自问他。”他抚摸着她的长发,“天下没有比我们更般配的夫妻了,我们曾经过得很幸福。”
裴怜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曲言又把她拉入怀里,“过去的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问问你的内心,它是向着我的不是?你听它的就成。”
裴怜靠着曲言,依然不放过他,想一会问两句。曲言小心翼翼地作答,到了最后,索性搂着裴怜假寐。裴怜戳了戳他的脸,确认他是不是睡着了。她叹了一口气,不记事还真是不行啊,不知道师父能不能治好。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入了城。裴怜睡得晕晕沉沉,迷迷糊糊地听到窗外的吵杂声,这才醒过来。“睡醒了?”曲言轻声问。
裴怜点点头,她扭了扭酸软的身子,坐起身来,“到了吗?”
“嗯”,曲言也坐起身来,帮她整理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裴怜看到车帘映着窗外人来人往,很陌生。“以前我们也住在长安吗?”
曲言顿了顿,听到这句“我们”,很温暖。他笑着说,“不,我们住到本家,在怀州。京师有处别院,每年会过来住一阵子。”
“这回要住多长时间?听人说,过了中秋,北边就变得很冷,我怕冷,冷了就骨头发疼,还是回南方好。”
曲言对裴怜过去的伤势知道一二,这毛病应该是以前落下的,“左不过立冬。居所里有地龙,要是冷风来了,就烧起地龙,比南方还暖和。”
裴怜想了想,“听起来,这地龙是个神奇的东西。”
曲言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脸上香了一口,“京里神奇的东西可多了,以后我一样一样地带你玩、带你看。”
马车渐渐停止,直到停在慕府门前,人声沸腾起来。慕家家主每年才来一两次,对京中少女来说乃天下第一大事。长安城里民风开放,少女们向来不吝啬爱慕之情,对如意郎君总是穷追不舍。曲言刚刚从马车里踏下一条腿,已经惹起一番尖叫,待他本人露面,有人想要穿过护卫的阻拦,人群频频骚动。
曲言看这情形,蹙了蹙眉,转身把裴怜的脸贴在怀里,抱起来大步进了府门。
只那么一瞬,裴怜看清了周围的情形。不大的府门前,被堵得水泄不通,多数是浓妆艳抹的少女,还有些面形秀气的小生。裴怜在他们的惊讶声中入了府内,府门在她眼前徐徐关闭,但也关不住门外的议论纷纷。
裴怜惊魂未定,曲言已经带她入了正堂,一干下人、护卫从堂下跪到了庭院,足有上百人。曲言将裴怜放在厅堂中间的座椅上,一等下人高呼“拜见家主”,着实又把裴怜惊了一惊。
“嗯”,曲言随意地答道,在一旁落座,然后对众人招招手,“都来见过夫人。”
众人面面相觑,家主什么时候娶了新夫人。还是领头的管事最先反应过来,大呼,“拜见夫人。”随后众人才齐声高呼,“拜见夫人”。
裴怜如坐针毡,这一篇曲言也没跟她报备过,她不甚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都起来吧。”曲言喝了一口茶。
管事上前作揖,“家主舟车劳顿,我已命人备下饭菜,不如先用饭?”
曲言放下茶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平叔,京宅的人没有去过怀州,没见过夫人,我不希望有人乱嚼舌根,要怎么解释,你知道吧?”
慕平恭敬地说,“那是自然。”
“慕鱼过两日就到,在那之前,你找两个机灵的照顾夫人。这几日给夫人裁几套衣服,该置办的置办。”
“是。”
“还有,挑个就近的好日子,八月十五前办个赏百花宴,名单按照去年的拟,拟好了给我看。”
“是。”
“刘群,白柳园里僻个屋子做个药房,夫人喜欢捣鼓那些,你去回春堂问问他们药房都怎么准备的,给夫人也准备一个。”
“是。”
“陈回,去太子府递张帖子,明日造访。顺便备几分礼,太子和太子那几房妻妾都别拉下。”
“是。”
“张显,手下挑十个能干的给慕枫,白柳园全天戒备。”
“是。”
……
曲言一溜气儿地吩咐了一大堆事,裴怜在一旁听得发愣。他是做大事的人,他的世界很广阔,和自己小小的世界有很多不同。
“慕枫,找玉长天,让他再考虑之前的事,否则,我就该收网了。”
“是。”
曲言又待要说什么,外面有小厮来报,“家主,齐王来访。”
曲言顿了顿,露出邪魅的笑,“哟,来的够快的。”
他挥了挥手,“都散了吧,请齐王进来。平叔,带夫人先去休息。”
“嗳。夫人,请。”
裴怜慢慢地站起身来,跟慕平进了后院。曲言负手站在堂前,始终没有看她。
院子很大,回廊九转十八弯,把庭院切割成了几部分,游廊水榭、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裴怜反正没记住。最后停在一处叫做“白柳”的园子了。院子里有二层小楼,楼前栽种着几株梅树,造型奇特,颇有风骨。
慕平上前说道,“这是老夫人生前挚爱,家主对这几株梅树很是爱护。”
裴怜点点头,“这梅树还打青梅吗?”
“打,每年都收了青梅酿酒。夫人要是喜欢,我给您盛来。”
裴怜笑笑,“有劳平叔,用膳是倒是可以尝尝。”
“嗳。”
裴怜走上二层小楼,有婢女准备好了浴汤,迎了裴怜入内沐浴。两人是姐妹,长得有几分相似,大姐叫明镜,要斯文些;小妹叫明月,性子活泼,年纪比她小些。她们身姿轻盈动作轻柔,举手投足都是标准的淑女范,让裴怜这个乡下姑娘觉得无所适从。尤其她们还口口声声叫她“夫人”,身份捧得越发,越发显得她粗俗不堪。裴怜独立惯了,根本不适应被伺候沐浴这回事,于是将二人打发了出去。
裴怜闷闷地坐在浴桶里,嘴吹着水面上的花瓣。水面上雾气氤氲,她打了个哈欠,有一丝困意。离家有一个多月了,从古道村到长安城,一切像做梦一般。曲言今日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脑海,她无处验证真伪,但出于私心,她愿意相信是真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做不到十全十美的理智,信与不信只在一念之间,信与不信就是两个世界。她信了,一切都是美好的,她想用心对他。她潜在水里,害羞地吹着泡泡。
裴怜差点睡着了,明镜和明月在屋外敲门,她才突然清醒。她慌忙走出浴桶,拿巾帕匆忙擦了擦身子,穿好中衣,才请二人进来。二人看见裴怜的狼狈样,偷偷掩嘴笑了。她们一直在想家主会娶怎样的夫人,万万没想到这样的。
二人忙着收拾浴具,裴怜拿了巾帕擦头发。明月想帮忙,还是被裴怜婉拒了。
楼下传来火急火燎的脚步声,裴怜一惊,看见曲言大步进屋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裴怜上前问怎么了。
“你们先出去。”二人闻言,匆匆作礼,退出门去。
裴怜蹙眉,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曲言阴沉地看着她,突然将她按在榻上,吻铺天盖地地席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