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一步步地靠近,我一步步地后退,终于,退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我抵在了墙上。而这个时候,我反而平静了下来。有什么好怕的,我说的都是实话而已,论武功,他不一定比得过我。若是在不行,大不了就是拼了一条命。
这样一想,我就越发地镇定,索性抬头对上他漠然的目光:“你想怎么样?”
朱元璋停了下来,眼珠慢慢地转动,将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打量了一遍。像是第一次见到我,甚至比第一次见我看得还要仔细,然后,头微微前倾,在我的额际,印下一吻。
朱元璋退后两步,和我保持着距离,看着我,红唇微微掀动:“你说的,我懂。我们的确不是一类人,我们的梦想,正好是相反的。你说得不错,我不可能放弃现在的一切,不仅不能放弃,还要更加努力地去争取。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我想要的,把你们蒙古人赶走,成为汉人的主宰者。至于你……”朱元璋顿了一下,突然笑了,又是那种奇怪的笑容,“你可听说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
听过,不禁听过,还深刻理解这个词的含义。朱元璋,你此刻无非就是想要毁了我,自己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哼,果然有冷血帝王的风范。我冷冷地看着他,站在那里不动,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可是朱元璋没有动,他在笑,一直在笑,一直保持着那种看着让人胆寒的笑容。然后,突然转身,放声大笑着离去。
我突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说的话,他做的事,他放出的笑声,都让我不理解。这个朱元璋,是在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我可以看透宋青书,可以看透哈齐现,可以看透张无忌,却始终看不透朱元璋。从我认识他起,就觉得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哈齐现走了进来,一步奔到我的面前,脸上的担忧毫不掩饰:“郡主,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忽然笑了,因为我决定不再去官朱元璋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既然他都没有什么动作,我又何必再去自寻烦恼呢?我看向哈齐现,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只希望,父王不要有事才好。”
“这个,目前是不用担心。只是……”哈齐现见我露出了笑容,便知道我没有什么事,脸上的担忧隐去,显出了轻松的姿态。
“只是什么?”这个只是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哈齐现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紧张。
“只是,刚刚那个黄衣服的女子来了,给张无忌送来两样东西。”哈齐现盯着我,有丝玩味,“据说,这两样东西和郡主有关系。可是,哈齐现是在不知这两样东西会和郡主有什么牵连。还有,一直以来我都没有问过郡主,那日你被张无忌从平南王府带走,之后听说你们出海了,可为何会落到朱元璋的手中?”
我看看哈齐现,他的神情不像是生气,不像是吃醋,不像是担心我,倒好象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不禁大奇:“如果我说,你的主子被人给陷害了,然后被张无忌给甩了,你会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大不了就是一剑的事儿!”哈齐现说的很是轻松自在,但眉宇间有了一抹寒气。“其实,我基本上也了解个差不多了,所以才没有问这么多。”
我说呢,这小子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知道:“那两样东西你看过了?”
“看过了。”哈齐现回答得很干脆。
“张无忌怎么说。”
“这个,还是让他自己来跟你说吧,我先出去了,顺便看看王爷的下落。”哈齐现突然跳了出去,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没了踪影,而张无忌却站在我散步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个包袱。
我走过去,只一眼便印证了我的猜测,果然是屠龙刀和倚天剑。可是,有了这些东西,也就说明,张无忌此刻也有了另外一样东西。我没有回头,盯着那些东西问:“你手上,是不是还有一样东西,叫武穆遗书?”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张无忌走到我的身侧,说出的话意味不明,“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刀剑的秘密的。”
“很早就知道。可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对这个秘密,没有丝毫的兴趣。”我闪开了一些,他身上清冷的气息让我很不舒服。
“芷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张无忌拿出了那把断剑,仔细地看了一遍。
“应该是在万安寺的时候,灭绝死之前。”我很老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也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果然,张无忌放下东西的同时,叹道:“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早已经在你的预料之中一样。若不是芷若承认,我差点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圈套。可是仔细想想却又不像,很不像。”
我没有说话,他又接着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有武穆遗书。并且,我已经按照上面的方法,将所有的人按照军队的形式重新分配了一遍。想必不久,你父王就要败了。”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我向你求情,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淡淡的目光扫过张无忌美丽无暇的脸,那莹白的颜色看着越发地不真切。
“我没有这个意思。”这次,张无忌否认的非常快,快得超乎我的相像。“我只是怕你担心,想告诉你实情罢了。我也有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如果,如果你想离开,我不会拦你。”
我看着张无忌说完话后就将头别了过去,像是不愿再看我一般,冷漠的神情下,眼角的线条有些紧绷。
我在心里叹口气,面上却笑了:“那就谢谢张教主了。”
“敏敏!”张无忌忽然失声叫了出来,我顿住脚步,偏头看他。
张无忌看了看我,还是没有说话,摆摆手算是同意我离开。
少林已经有些乱了,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慌张的身影。这个时候,不管是乞丐,和尚,还是草莽大侠,都拿着自己的武器,像个士兵一样参与到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去了。他们要战的,是我的大胡子老爹。养育了我十几年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
再不愿多看一眼,我提起脚步运起轻功向着山下奔去。
一路飞驰,我几乎不敢睁眼去看地上那一滩滩的血迹和死尸。有元兵的,有汉人的。看来,大胡子本来是已经快要攻到山上了,又被堵了回去。前面有兵刃交击的声音,我加快步子赶了上去。
待我看清,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哈齐现在一片混乱中,和一老一少,两个穿着铠甲的人打在一起。他的一只手上舞着剑,另一只手携着一个老人,是大胡子!
我赶紧赶到他们身边,一把将大胡子接了过来,急声问道:“怎么回事,这两个是什么人?”
哈齐现没有了大胡子的阻挠,终于再没有什么顾忌,身法顿时大展,一边打一边叫道:“这对父子姓韩,都是义军的将军!”
难道是韩林儿?
“敏敏,是你吗,我的女儿?”一声轻唤,带着猜疑,带着满满的神情,苍老却激动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我一把挥开前来阻挡我的义军,转头看向大胡子,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父王,你老了!”是的,大胡子老了。脸上的褶皱越发地多了,苍白的脸上带着病容,嘴唇也是干裂的。那原本生长旺盛的胡须,此刻也塌在腮上,没有一点生气。
“敏敏,真的是你,原来真的是你。陈友谅没有骗我!”大胡子激动地一把将我抱住,轻拍着我的后背。
身旁的刀光剑影,仿佛都已经不再存在,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人,只有我们父女的深情拥抱。
我也拍了拍大胡子的后背,声音有些梗咽,轻声道:“父王,我们走吧。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好,父王听你的。”大胡子放开我,看向那些正在拼死战斗的战士们,大呼一声:“撤——退—”
大胡子的军队很快便休整好,离开了少室山。我不忍去看那些因为我而死在这里的蒙族战士们,只能在心里为他们默默哀悼。只因为成昆的一句话,大胡子就不惜带着旧部杀了过来,这份情,让我情何以堪?
大胡子临时驻扎的军营很是简陋,这恐怕是他征战一声最为狼狈的时候了。可是,我看到的大胡子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他一边大口的吃着肉,一边大口地喝着酒。就连王保保,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还已经做了父亲,也是毫无形象地在那里又哭又笑。
我们在营帐里,整整呆了三天。其中有一天,我们一起出去打猎,没有人跟着,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驰骋在树林里,草地上,打了很多很多的动物,然后又将它们放了,自生自灭。
这是第三天了。我陪着他们,大口地吃肉,大口地喝酒,大声地狂笑。我知道他们心中的欢乐,我也知道他们心中的痛苦。元朝的衰败,对大胡子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听说,元顺帝去世了,新帝年幼,已经没有经历再和明教抗衡。大臣们都忙着搬家,搬回草原去。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它们。他们养我,照顾我,给我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我呢,却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在明知道他们会有什么下场的情况下没有为他们做任何事。还好几次,都差点连累到他们。
原来,我竟然那么的自私。
“父王,我们也回去吧。”我趴在桌子上,看着醉眼朦胧的大胡子和王保保,口中呢喃。
“嗯,回去。我们一起回去,回草原去,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大胡子说完,仰头又是一杯酒,然后倒了下去。
“妹妹啊,哥哥,敬你一杯。”王保保晃晃悠悠地来到我的身边,站都站不稳,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来,干!”
“干!”又是一杯酒下肚。我突然感觉晕乎乎的,像是醉了一样。我看着王保保摇晃的身子,摇晃的脑袋,和渐渐涣散的人影,笑了:“哥,你看你,跳舞跳得多难看啊!”
“是,是很难看。”王保保的眼角有些湿润,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从小就敬重又疼爱的妹妹,心里莫名地难受,从来没有过的难受,比失去了荣华富贵还要难受。
营帐一掀,有两个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