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一接到消息就愣了,手不由自主的覆上自己的平坦的小腹,眼中顿时不争气的充满了水汽,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澎湃起伏的心情,尽量平静的道:“这么快就要生了?”这日子好像不对罢。
一旁来报信的丫头喘着气连连点头,“是呀,大奶奶,看二奶奶那个样子,真的马上就要生了。”
韩氏摆了摆手,轻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听竹。”
听竹忙上前一步笑嘻嘻的道:“倒是辛苦姐姐了。”随手将一个银裸子放到那丫头手中。
那丫头忙没口子的笑道:“谢谢听竹姐姐了,大奶奶还是快点儿去罢,老太太太太都过去了呢。”
韩氏笑道:“知道了,小翠,快伺候我换衣服。”
待得那丫头一出院子,韩氏咬牙道:“她动作倒快。”
小翠笑道:“奶奶急什么?没听老人们都说七活八死么,现在这位二奶奶可不正好八个月里头么。”
韩氏步子一顿,脸也不知是悲是喜,半晌方道:“这孩子,要是我的该多好。”
贾赦恰恰听到这句话,忙抢了一步进来,低声道:“奶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弟妹那里难道是……?”
他也被吓了一跳,自家亲亲老婆没这么狠吧?难道她也想争这嫡长孙的位置,嗯,不行,回头可得跟老婆好好说叨说叨,这种事,没必要沾手,咱就算不是嫡长孙,有老子在,那个荣国公的位置也跑不了的,他现在也满脑子阴谋论了。
韩氏气的脸都白了,哭道:“在大爷眼里,我竟是这种人吗?”
贾赦顿时慌了手脚,忙给韩氏拭泪道:“不是,老婆,我只是听了个尾巴,误会,啊,误会。”
韩氏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扭头也不理他,自拿了帕子拭泪。且贾赦也没说错,她的确也想动手让这个孩子根本就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压根儿就不存在的人,如何能在以后威胁到自己的孩子?
只是这事实在是太伤阴德,而自己以后同样也会做母亲,自己做下这伤天害理的事,以后会不会害了自己的儿女,是以韩氏只要心中一生出这样的念头,便吓得强行抑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只是每每看到王氏挺着肚子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耀武扬威,她就会控制不住的产生这些想法。
贾赦看了下韩氏的脸色,半日方道:“行了,其实不要说你讨厌弟妹,便是我也烦她。”
韩氏吃惊的看着他,这大伯子说小婶子的坏话,这是个什么状况?
贾赦没好气的道:“奶奶,你这般看我做甚?我虽不在内帷,但二弟妹的丰功伟绩我可也没少听,还替我那好弟弟扫了不少尾,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奶奶啊,咱们一家可被那混账女人害的不浅啊,真真是家破人亡断子绝孙啊,这个死女人,最好现在生儿子生死,千万莫要留下来害人了。
韩氏被他的话惊的目瞪口呆,“大爷,你都知道了些啥?”
贾赦一屁股坐下来,冷笑道:“且等消息罢,真是要生了你再去也不迟。”这日子就没对上,贾珠当初虽然不足月,但也不过就早生了几日,根本不是现在出生,只怕那王氏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哼,老子现在忙都忙不赢,哪里有那空闲时间来凑你的热闹?
只扬声叫人拿了代善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掉过头仍是忙自己的事去了。转头犹自不忘嘱咐韩氏,“弟妹那里你就不要去热闹了,什么补品药材吃食一概不要送,别被有心人做了手脚,到时有理都说不清。”
他生怕王氏给韩氏挖什么坑,韩氏现在可没贾瑚傍身,要是被王氏咬上,那可真会入骨三分的。
韩氏身边的嬷嬷听了贾赦的话连忙应道:“大爷放心,我们一定看好大奶奶。”
及至贾赦出了门,金嬷嬷方道:“姑娘到底是个有福气,看看这大爷对姑娘可真是上心呢。”
韩氏咬牙道:“嬷嬷,三年,当初那一行大师可说的要等上三年呢,这才过去一年都没有呢,我还得熬上三年。”
难道现在自己还得给贾赦准备通房?这日子过得还真是锥心泣血啊。
韩氏现在反倒觉得这日子也太闲了,若是再忙点儿,没心思想这些反倒要好点儿。只是这哪里是你不想就可以不面对的问题,你不想有的是人帮你想。
金嬷嬷迟疑了一下对韩氏嗫嚅道:“姑娘,老奴有句话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韩氏心下一沉,抬起头看着金嬷嬷有些躲闪的目光,缓缓道:“嬷嬷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金嬷嬷一咬牙,干脆硬起心来,“我的姑娘喂,谁叫你当初那么傻,要定个三年,你便是说三个月,半年,一年也行啊,那样你的心也够诚了,你偏要说三年,三年啊,哪个男人守的住啊?”说着恨铁不成钢的狠拍了一下大腿,摸了把眼泪道:“我的傻姑娘啊,现在大爷虽然不吱声,可是老太太那里已经很不满意,也好在现在世事动荡,可二奶奶这么一闹,老太太那里心里必然是不舒服的,便是不能有庶长子,只怕也会觉得大爷受了委屈。”
韩氏咬住唇道:“嬷嬷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知道我该怎么做,可是,可是,我,就是……。”说到后面,已然与不成声,哭了起来。
我就是不乐意,我就是不想,就是不想与别的女人分享我的夫婿,难道这也有错吗?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韩氏,金嬷嬷也傻眼了,反倒是回来拿东西在外面听了半天壁角的贾赦进来拍了她一下让她云里雾里的出去了。
贾赦看着伏在桌子上哭泣的韩氏也有些发呆,从上一世到现在,在贾赦的心中,韩氏一直是贤惠且温柔的,如同那些戏文话本里的正室一样,大度,理智,从来不会斤斤计较这些小事,却原来,她也是有心的,那么,自己上一世,让她受了多少委屈,那些姨娘通房,她应该也是很伤心的吧。
原来,有些事,真的是不能揭开的啊。
鬼使神差的忽又想起当初林海的笑话:“一个女人若是不吃醋,那她的男人可就惨了,这就证明她心里根本就没他,一个正常的女人,若是爱她的丈夫,怎么可能不吃醋?”
贾赦尴尬的咳了声,韩氏被他吓了一跳,猛的抬起头来看到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慌忙站起来拿帕子拭泪,一面道:“爷有什么事?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倒这样悄没声儿的吓人?”
贾赦看着韩氏一脸的泪痕,因为方才哭的狠了,眼眶也是红的,脸色也是掩不住的苍白,不由的有些心疼,便道:“你听她们那些混话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闲心想这个?咱们现在说得不好听,竟是马上就要逃命呢,一个不小心,到时闹出人命来怎么办?再说了,这个时候闹这些事,传到外面,我的前程还要不要了,奶奶竟是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若真个老祖宗要为难你,到时候你便往我头上推。”国难当头,你还有心思闹这些,只怕未免于日后仕途有误啊。
韩氏一时心潮起伏,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开口说了一句:“爷,我,我……。”
贾赦止住她,一时冲动,便将林海的话搬了出来,嬉笑道:“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奶奶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原先我都怀疑我娶的是个纸片儿人呢。”
韩氏顿时气结,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大爷,你,你打哪儿听的这些鬼话回来。”
贾赦在她耳上一捻,轻笑道:“老婆,你就要像这样才好啊,你若是也大大方方的给我不管什么腥的臭的都往房里拉,我才要哭了。”
韩氏哪里想到会听到贾赦这样的话,一时都呆了,“爷,你在说什么?”她现在都只以为自己是在做白日梦了。
贾赦拍掌大笑道:“你呀,我可真没想到,要知道自家老婆的心里话,居然得像个小贼一样听壁角,你也别东想西想的,我就直接说了吧:老婆,我喜欢醋娘子,那种假惺惺的背后使阴招的女人我可不喜欢,你不想给我纳妾那证明你是喜欢我的,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我老婆不为我吃醋还去吃别人的醋不成,要真那样我才该哭了呢。”
韩氏被贾赦的话惊的目瞪口呆,吃吃的道:“可是,那样爷不是就要被别人笑话了?”贾赦说是这样说,可真要这样做了,那一个惧内的名头是怎么都跑不掉的,那他在外面还怎么做人?
贾赦撇嘴道:“老婆啊,你倒是替别人想的周到,唯独怎么就把你自个儿给忘了呢。”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傻女人爱自己爱的有多深,上辈子,只怕是被自己伤透了心生生给气死的吧。唉,那样一个女人,怎地就嫁了自己这个混球?当年的自己,哪儿有现在的本事,哪里配得上她那样一个人,是自己生生辜负了她了。这辈子,不能再对不起她了,也不能再伤她的心了。
他就才出了这么一会儿神,对面的韩氏早又被他感动的眼泪巴沙,哭了个稀里哗啦,连脸上的妆都被眼泪给冲干净了。
贾赦心疼的不得了,一面赶紧叫人打热水来,一面跌脚道:“哎呦,我的奶奶,你哭什么呀,这个样儿还怎么出去见人?”
忙忙的叫听竹道:“赶紧去回老太太太太,就说你们奶奶听了二奶奶的消息赶路的时候把脚崴了,去不了。”
韩氏哭笑不得:“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快拿热鸡蛋来滚几下就没事了。”
贾赦虎着脸对听竹道:“怎么,爷的话你们也不听了?”
听竹看了韩氏一眼,笑道:“管是谁的话呢,只要对主子好,奴婢就听。”也不管韩氏的脸色,转身就跑了。
金嬷嬷在外面暗自吐了吐舌头,好吧,是她家姑娘命好,偏遇上了个脾性古怪的,就喜欢老婆拈酸吃醋,这倒是奇了怪了,以前不是听说这贾家大爷很是风流的不是,难道那些真的都是谣言?
一时史夫人与孙太夫人都得了消息,都打发了人来看,贾赦那脸皮是早跟林海锻炼出来了,堪比城墙倒拐,也不管韩氏怎么反对,硬将她捺到床上,眼上敷了毛巾不说,还硬将袜子脱了,在脚上也敷了毛巾,煞有介事的装起病来。
韩氏现在一个头足有俩个大,当真是哭笑不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暗自唾弃自己怎么就哪么没节操,跟着这没脸没皮的唱起戏来,哎呦,这可如何是好,怎么下台哟?
贾赦看着韩氏阴晴不定的脸色,有什么不知道的,心下暗叹自家媳妇儿实在是太过实诚,撇嘴道:“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太太没那闲功夫来管你,她得管二弟院里那一摊子事呢,你便是去了也帮不上忙,反倒还得防着被人栽赃。至于二弟妹么,人家早看你不顺眼了,现在别人可金贵得很,你就不必再上赶着去碍人的眼了吧,只怕人家还担心你会给她使绊子呢。”
韩氏苦笑道:“这个我如何不知道,只是有些事我便是再不想做,也得去做啊,不然人家怎么说?人言可畏啊。”
贾赦笑道:“不就是个面子情么,有什么难的,听竹,你将咱们院子里的丫头排一排,隔个盏茶的功夫就派个人去那边院子里问一下,记住,一定要当着老太太太太的面问啊,还有,问完了也别多纠缠,只要老太太太太发了话,你们就赶紧回来报给你奶奶听。”
听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奴婢知道了。”赶紧出去安排。
韩氏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我再不知道大爷原也是个淘气的。”
贾赦刮了她一下鼻子,“你才知道,爷的本事大着呢,你以后就慢慢看吧。”
这两个人成亲这么多年,这才交了心,彼此间又亲近了不少。
若非有迁都那一档子事,只怕两个又要好的跟蜜里调油似的。
及至到了晚上,韩氏眼睛总算是消了肿,可以见人了,丫头却又回来报说是原先闹得沸反盈天的王氏无事了,老太太太太叫大奶奶好生养着,不用过去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贾赦拍了拍韩氏的肩语重心长的道:“奶奶,如何,爷的卦再算得不错吧?”
韩氏心服口服,“爷,你怎么会知道的?”
贾赦嗤道:“就她那德行,你呀,以后小心点儿吧。记住,但凡是要与她见面,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身边不能离了自己的人,也不能少了见证人。”
韩氏疑惑的道:“见证人?”
贾赦一拍头,自己也是气晕了,忙改口道:“就是能证明你清白的人。”
韩氏倒吸一口凉气,“不至于吧。”
贾赦看了她一眼,“你呀,有备无患总比措手不及好点儿。”
韩氏只觉得佩服无比,还是咱家大爷厉害哇,想的这么周到,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忙低头虚心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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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王氏花样作死
王氏:看伦家表演得那么辛苦,亲们还是给冒个泡吧,不然姐要罢工,你们看个屁的热闹。
贾敏凉凉的:你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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