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周礼中的葬制,国君墓中的墓道一定是南北向,墓道位于墓室的南北轴线上,因为玄武和朱雀代表南北神,两者顺阴阳,玄武亦为玄冥主死,朱雀为玄鸟主生。
墓道其实就是死者由死到生的轮回轮,极其有讲究,玄冥是黑色,玄鸟是红色,因此君王陵墓中的墓道都是红边黑面。
“那为什么这里是青色?”宫爵疑惑不解。
“说明这并非是主墓!”田婉清回过神。
“这里……”宫爵回头看看下面。“这里如此雄伟壮观的黄肠题凑还不是主墓?!”
“古人以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来分四方,君王墓葬中都会有殉葬的人,按照关系亲疏分别安置在主墓室的两侧,左边是青龙,墓道所以会是青色,右边是白虎,因此墓道是白色,这是最早的风水堪舆之说,表示墓主即便长眠在此,也有青龙白虎守护。”我眉头紧皱解释。
“就是说,这个黄肠题凑不过是陪葬墓?!”叶知秋大吃一惊。“可,可这是国君的陵墓啊,谁这么大的权力,能让堂堂一位诸侯国君来陪葬?”
“看起来,这个陵墓修建在黄河河道之下还有其他的原因,里面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薛心柔说。
“不一定仅仅是陪葬才会用这样的墓葬方式,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合葬,陵墓修建好之后,墓主先被送到此地,然后墓主要等的人死后,再被送进来。”田婉清站起身神情疑惑。“这个陵墓太匪夷所思,我还没搞明白,虢国国君为什么会用黄肠题凑,如今又发现是用来陪葬。”
“既然有青色的墓道,就说明这里并非是主墓室,而且还应该有一座白色墓道的陵墓。”我环顾四周声音惊诧。“看起来,修建在河道下面的古墓规模之大难以想象,这座黄肠题凑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看样子,我们首先得搞清楚这座黄肠题凑墓主的身份。”薛心柔说。
“不管墓主是谁,在这里的地位也是最低的。”我深吸一口气回答。
“为什么?”叶知秋和薛心柔都诧异看向我。“你都不知道墓主是谁,为什么如此肯定此人地位最低?”
这里的墓葬完全是按照周礼中的葬制,在周礼之中,对等级有很严格的规定和细分,左右为区别尊卑高下的标志之一,由于君主受臣子朝见时,南面而坐,左东右西,臣子北面而立,左西右东,朝臣依官位由尊至卑一字排开,官位高者有东,卑者在西,因此尊右贱左。
“此人墓道为青色,位于青龙东位,故而身份和地位远不如西位陵墓中的主人,就更不用说陵墓位置独占南北的人。”
说到这里我居高临下看向墓室最中间的棺椁,现在我也开始好奇,这座匪夷所思的陵墓中,到底都埋葬了那些身份显赫的人。
我们从台阶走下去,火光中照亮了这座已经沉寂快三千年的地下宫殿,墓室中的布局一丝不苟完全是按照黄肠题凑的记载,南面是车马器,里面以军阵方式整齐摆放着殉葬车马,我们能清楚看见只剩下一些残骨的马匹。
只剩下青铜铸造而成的车身,田婉清说考古发现过很多这个时期的马车,可因为是木制,在出土的时候已经腐烂,像这样完整的青铜马车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应该是国君的銮驾,通体施以彩绘,有云纹、几何纹、夔龙纹等图案,色彩艳丽丰富,生动描绘了虢国君王銮驾的华贵富丽,最让我关注的是马车侧面铭刻的一对首尾相连的猛虎,四周是龙和鸟的图案,象征虢国崇尚武勇的世风。
“这上面还有一把青铜剑。”叶知秋兴奋异常指着其中一辆马车说。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见那是一把短剑,外面是精心缝制的牛皮鞘,我把剑小心翼翼拔出来,发现这把短剑并非是用当时工艺,整器熔炼出来,而是分为剑柄和剑身两个部分。
由和田青玉制成的玉柄,玉质细腻、光洁,前端圆弧状内收,末端呈正方形,在玉柄之内的铜芯与柳叶状的剑身相连处还镶嵌有条状的绿松石片,做工极其精湛。
我越看越疑惑,用手指轻弹剑身,发出铿锵之声,这和青铜剑发出的浑厚回音截然不同,我顿时大吃一惊:“这,这是一把铁剑!”
田婉清一听也目瞪口呆,从我手里小心翼翼接过去,仿佛看了良久震惊无比点头,这把短剑居然是人工冶铁制品,这无疑证明在虢国存在的时期,已经具有相当成熟和完善的冶铁工艺。
而和车马室对应的便是兵器室,里面的兵器大多木柄已经腐烂,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各种兵刃,再往前是青铜礼器室,每一件都保存完好而且古朴厚重精美绝伦堪称稀世之宝。
但这些东西始终无法引起我们太多的兴趣,注意力都在最中间的棺椁上,我们迫切的想要知道这里的墓主到底是谁。
棺椁为木棺分为内外两重,棺外的棺罩已腐朽无存,但棺罩架还能看到,棺罩上的铜铃、铜鱼、陶珠和石贝等小件饰物,散乱在外棺周围。
在外棺盖上还放着一些玉器,我们清理出外棺,在内棺的棺盖上又发现各种各种动物的玉器,看得出墓主是一个极其痴迷玉器的人,揭去内棺盖板后,我们终于看见墓主的尸骸,此人的骨骼已腐朽,入葬时贴身覆盖和佩带的玉器密密麻麻。
最精美的当属挂在墓主身前由玉器、玛瑙穿成的多璜组玉佩饰,由七件大小递增的玉璜由上到下,由小到大依次递增,各璜之间以左右对称的双排两行玛瑙与琉璃串珠连缀而成。
其选料考究做工精细,这是在西周时期盛行的葬饰,最后引起我们惊叹的是墓主脸上的缀玉面罩,由青色薄玉片和几十颗红色玛瑙珠组合而成,色泽瑰丽晶莹润泽。
比例匀称的覆盖在墓主五官之上,之前听叶九卿说过,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缀玉面罩,就连我都有些心潮澎湃,更不用说我身边的其他人,田婉清的手都在发抖,叶知秋和薛心柔完全激动的说不出话,唯一还平静的只有宫爵,她似乎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知道这是什么吗?”我笑着问她。
宫爵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这是迄今为止考古发现中结构最为完整,形制最规范,且专门制作的殓玉,是后来汉代的金缕玉衣就是根据这个演化而来。”叶知秋这次没有和宫爵抬杠,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兴奋。“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干嘛这么兴奋,不管怎么说也就是几块石头拼凑的面具而已,我和朝歌见过的遗迹可比这要神奇的多,我们去过山海经中记载的灵山,还有蓬莱,不就一个诸侯国的墓嘛,黄帝的陵墓我们也去过,还见到棺椁中的天下共主。”宫爵摊着手漫不经心说。“对了,我还养了一条宠物,叫小巴,比这个强而且还是活的,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你……”
“够了!”我面色一沉打断她们两人,倒不是担心宫爵和叶知秋又掐起来,或许是我太投入,我一直以顾朝歌的身份存在,但宫爵的话瞬间把我拉回现实,她让我想起之前的事,同时也想起自己另一个身份,那才是真正的我。
是的,宫爵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我能理解,毕竟我和她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凡人的东西即便再精美,神终究不会在意的,我就是因为忘记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表现出激动和震撼,如今我想起自己是谁,瞬间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冷漠。
叶知秋和宫爵估计是见我突然如此阴沉,两人也收声不语,田婉清和薛心柔还全神贯注关注这些足以让她们震撼的发现,完全没有留意到我神情的变化。
“可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墓主的身份啊。”薛心柔看了半天,抬头忧心忡忡说。
“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没有立碑文的规矩,一般都是从青铜器上的铭文找线索,可是之前我们在存活青铜礼器的地方,按着检查过每一件青铜器,并没有发现铭文。”田婉清也叹息一声,一筹莫展摇头。“而棺椁里虽然陪葬品件件堪称稀世之宝,但没有一件能证明墓主的身份。”
“墓主完全是按照周礼中的葬制方式布置棺椁,而在葬制中,墓主口中必须含玉,而玉器上又必须有名讳的铭文。”换一种心境我反而不会再受到这些东西的影响。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田婉清连忙小心翼翼,按照面罩原样移开墓主脸上的玉石和玛瑙,轻轻撬开墓主的嘴,里面果然含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龟。
我伸手把玉龟取出来,在底部果然有清晰可见的铭文,看了一眼后,顿时大吃一惊,偏头看向棺椁中的尸骸:“墓主人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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