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寺在成都东北,锦官城在西南,从大慈寺到锦官城几乎要跨过整个成都城。
但花卿府不难找,唐子清已经在成都逛了几天,也算略有熟悉,所以不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
花卿府大门紧闭,门头高大气派,但牌匾与灯笼均已布满灰尘。唐子清绕着外墙走了一圈,发觉墙外有许多枝叶参天的槐树,便选了一处无人的窄巷掠到树上,翻入院中。
就在落地的一瞬间,正好瞥见一条黑色的人影向东边掠去,没入一列屋宇的阴影。
奇怪的地方,总会有些奇怪的人出没。
花卿府确实很大,但院内荒草蔓长,腐烂的落叶铺满庭院,看上去已经久无人居。
凄凄暮色中,房宇轮廓幽黯深沉,却有一间屋子透出微微的光亮。
那是黑衣人掠向的方向。
唐子清踌躇了一下,也慢慢向这间屋子走去。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内光线更加幽昧,但大厅中有一张方桌,桌上有一颗明珠,正熠熠生光。原来在屋外看到的冷白光亮,竟然是来自这颗硕大耀眼的明珠!
谁会将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摆在这里?
明珠照着一扇古雅的檀木六曲屏风,屏风后有重重帐帷。唐子清推开屏风,拉开帐帷,看到了一面巨大的石壁。
石壁上有一幅尺幅巨大,色彩艳丽的壁画。
画中是一个室内宴乐的场景,觥筹交错之间,一群头梳高髻、额贴花钿的美丽舞伎正长裙翻波翩然起舞,她们的体态丰腴而轻盈,穿着半明半掩的薄纱,眼神更是勾魂摄魄。
数十个美貌乐伎或弹箜篌,或奏阮咸,或弄丝竹,亦莫不肤雪体盈,摆出种种既优雅又撩人的姿态,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暗示与诱惑。
夜风微动,房中似有一阵幽香暗中传来,那画面便更加鲜活起来,唐子清凝视画面,目光竟然难以移开,耳边仿佛充满了靡靡之音,眼前俱是艳糜肉体。
这感官的刺激,实在太强烈!
唐子清闭上眼睛,作为女人尚且有这样的感觉,男人只怕更难以抵受这样的诱惑吧。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微微变得粗重的呼吸。
虽然只是很微小的变化,但对感觉敏锐的唐子清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突然拔剑,反手向最靠近窗边的一条房梁刺去。她的剑很快,但对方好像早已料到会有这一着,“砰”的一声,爆出一团迷烟。
唐子清还没见识过真正的迷药,手上一缓,想屏住呼吸已经来不及了。
烟雾弥漫中,她只看见眼前一刀炫亮的刀光闪过,又一道更炫亮的剑光闪过,视线便失去了焦点。
黑衣人大概也想不到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一击不中马上收刀,身形微微一拧,便从窗口掠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唐子清长剑脱手,跌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也许是那种幽香的作用,也许是迷药的作用,唐子清纷纷乱乱地做了许多梦。
她梦到了那个夜晚,在银光细碎的夜色中,她解开自己的衣裳,让自己从未示人的胴体展现在洁白的月光下,那人露出惊讶的目光……
无声地拥着,温热的身体,却丝毫感觉不到对方的热情,她的心凄冷而灭,那种曾经渴望的恋人之间的热烈缠绵,只能在更隐秘的梦中去追寻吧……
风雪濛空,刀光冷冽中,却又忽然出现了他抬眼一望的温柔微笑……不,那不是他,那是金执吾!
跟着剑影纷纷,她又梦到了与金执吾比试时那紧紧地环抱胸前的感觉,强烈、陌生,却又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诱惑,那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拥抱……
甚至还有身体深处的难以言喻脉脉涌动。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的意识在梦中艰难地抗拒着,然后陷入了真正的昏迷。
时光混沌,不知梦中谁是蝴蝶,谁是庄周。
唐子清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天生温柔而多情的眼睛。
他的脸也多情俊俏,但眉锋却不失男性的英宇,正是那个在江陵阎王滩斩杀黑龙十八子的少年剑客符载!
“你醒了?”符载的声音富有磁性,语气也很温柔,正是那种可以令大多数女性感觉安全的嗓音,“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唐子清撑起身体,摇了摇头:“没有。”
并不是真的没有,她的脸颊还带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起伏的胸口也还残留着梦中那种令人脸红的感觉。
她躺在地毯上,幸好身上还盖着一幅明显是刚刚从墙上扯下的帐帷,才不至于在一个男人面前显得太狼狈。
符载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他对唐子清的印象很深刻,刚刚倒在他怀里时,这张冷如冰雪的脸上还带着一抹嫣红,看上去冰肌玉骨,抱在怀中温香软玉,那是一种何等冷冽而妖娆的美感!
幸好他一向是个君子。
所谓君子的意思,不是不会被诱惑,而不被诱惑所乱。
确认了唐子清的确没有什么异常,符载才问道,“花卿府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娘子为何会到这里来?”
唐子清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听了一个故事又闲得无聊所以来找刺激,而且像她这样级别的高手居然还没来得及出招就已经被迷药放倒,在同行面前也是糗得够大的。
她自然看得出来,符载也是个用剑的高手。
刚才的一刀一剑,都是高手。
皱了皱眉,却反问道:“你也不是应该在宋清家么,怎么又会在这里?”
符载呆了呆,一般英雄救美,美女不是应该先道个谢么?
不过唐子清皱着眉头的模样,好像比冷淡时更动人三分,符载挑了挑眉,唇边带笑:“我确是住在宋老板家,但花卿府也是宋老板的产业啊!”
唐子清果然露出惊讶,花卿府居然也是宋清的?
“宋老板是个有钱人,这座府邸他六年前就买下了。”符载仍然是温柔体贴地,“你现在感觉如何?我们不如先到那边喝几杯酒镇镇神,然后再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