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清回到使府时,夜幕已降。
推开房门,她一眼就看到了窗前站着的女人。
她的背影很苗条,称得上窈窕,罩在一片黑色的纱衣中,头戴一顶黑色的帷帽,在暧昧的夜色中散发出一种冷诡的气场。
她居然不是一个人,屋子里有韩却,还有七八名飞羽卫。
他们一定是有备而来,而且潜伏了不少时间,否则有那么多个人藏在屋子里,唐子清不可能在进来的那一刻才知道。
韩却沉声道:“唐子清,你见了夫人,还不行礼?”
夫人?
韦皋的夫人?
唐子清微张手指,按在剑柄,她已经看出来者不善,这是准备随时拔剑的姿势。她并不害怕那些飞羽卫,他们的刀再快,也不会比飞雪岭上那些黑衣人更快。
所以她根本不理会韩却,只对着那背影冷冷道:“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这是薛涛的房间,不管对方是来找她还是找薛涛,都不会是好事。
别人提着刀上门,她绝对不会引颈就戮。
韩却看她这架势,心中却有一刹惊喜,心想你如此沉不住气,敢对夫人当面无礼,那是你自己找死了。
“使府上下数千人,我还从来没见过说话像你这么傲气的女人。”韦夫人声音清冷,突然转身,缓缓向唐子清走来。
她走得很慢,黑纱飘动,步伐轻灵,姿态间颇有种贵夫人式的从容娴雅。
唐子清皱了皱眉,对方毕竟手无寸铁,她不想贸然拔剑。
但就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韦夫人出手了,她的腰肢轻轻一摆,身体便突然加速,像箭一样向唐子清飙来,同时凌空拍出一掌。
她的掌风比她的人更快,唐子清只好一路后退,瞬间便滑到门边。
可惜门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已关上,她已经没有退路,唐子清咬了咬牙,长剑终于出鞘。
只要她一出剑,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但就在她拔剑而出的一瞬,对方突然止住了身形,如一团黑雾般停在眼前。
这一快一顿,都不过瞬息之间,她的身体收放自如,竟似完全不受运动惯性的制约!唐子清不是没有见过极快的身法,比如金执吾,但却没有见过谁可以停得那么快,那么轻巧。
那样的速度,惯性之大,足可以将她身后的门破出一个洞。
唐子清背抵门上,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蹿起,她低估了韦夫人。
“你的身手,比那个叫玉萧女人还要好一些,但那也没有用,十招之内,我必可伤你。”韦夫人就站在她面前,相距不过一尺,冰冷的目光从黑纱后射来,有如实质,“不过,你的运气很好,我父亲的丧期未过,我不想杀人。”
唐子清背抵门上,终于明白过来:“是你亲手杀了玉萧。”
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恐怕不会有人相信这堂堂三品大员的夫人,宰相之女,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杀人高手。
韦夫人淡淡道:“不错,那女人凭着几分姿色,成为有心人安插在连帅身边的一枚棋子,像她这种祸根,我绝不允许留在使府,所以一掌将她拍下了万机楼。”
有人说她嫉妒玉萧,但他们不知道像玉萧这种女人,还根本不配让她嫉妒。
唐子清听她这么说,却想那玉萧应该还没有做出什么损害使府的事来,听这韦夫人盛气凌人的口气,恐怕是连确凿的证据都没有,就已经将她葬身在摩诃池了。
对这种不将人命当一回事的人,唐子清内心有种本能的厌恶:“那夫人又怀疑我是谁派来的棋子?”
“你来历不明,却轻易上了万机楼,在我眼中,已是居心叵测。”
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唐子清忍不住冷笑:“清者自清,夫人若看我不顺眼,我可以离开使府,从此不踏入一步,夫人又何必费心找理由?”
她还真不相信不在使府就会饿死了,她还要去剑阁找枯叶大师呢。
韦夫人却道:“我确实看你不顺眼,但连帅却看你顺眼,所以你最好认认真真地替使府做事。若我发现你什么阴谋企图,或是因为心虚想一走了之,那就不仅仅是你的事情,带你回来的薛涛,也脱不了干系。”
此前玉萧的事,韦皋虽然撤换了万机楼的人手,但毕竟没有向她追究什么,这次她不过让韩却扣下唐子清,韦皋便当即让令狐楚去找她,请她不要动唐子清和薛涛。
看来在韦皋心目中,这两个人的分量都不轻,所以她的做法,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但对唐子清来说,这却是□□裸不要脸的的威胁!
挑衅她也就算了,连走都不行。
她突然觉得,惹上这么一桩麻烦,是自己拖累了薛涛,而不是薛涛拖累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