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立在门楼口没挪脚步,看着林子慢慢走进院子的背影,俺对他是彻底心灰意懒了;那一刻,俺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转过身,向着门外跑去,然后向右拐了个弯儿,顺着墙根向北跑去;俺看清了,在院子里只有两个守卫,其余的人都填肚子去了,这对俺来说是绝佳的逃命机会,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俺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一直往北跑,北边是恶魔女人的驻守大院,俺一直北去会自投罗网的。但是这里没有别的路可跑,周遭是苍苍的戈壁,茫茫的海洋,只有这么一条北去的路,却一直通到魔女的守卫大院,所以俺是不能北去了,必须跳海逃生。俺即使喂了王八也不能重新落入魔女的掌心,不然俺会死的很惨,当时的俺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俺一头扎进海水里,向着西方苍茫的天际游去……
好在海水不凉,温温的;好在海水不深,浅浅的;俺就趴俯在银白色的海水里,蹬着脚底下柔软的细碎的沙石,不断地抡动着胳膊,虽然俺不知道彼岸在哪里,但那一刻俺的心情是舒畅的,俺终于逃脱了恶魔女的魔爪了,即使死在这茫茫海水之中又能如何呢?俺游泳的速度飞快,在水里嗖嗖地,说是游,更应该说是走,俺的脚丫子蹬着水底一个一个的小碎坑,就像是攀岩者把着凸起的攀岩块,像一只水面飘浮的飞鱼,迅速地向西方游去!
等等!俺瞪大了眼珠子,俺竟然是看见海岸了……,是!是地平线,黑色的地平线,俺那一刻比看见了亲爹亲娘还要激动!
上了岸,俺踩着铺满月光的沙滩继续西去,俺没心情留恋这应该叫旖旎浪漫的月色美景,俺是一刻也不想等,俺要叫人去救林子,俺的至亲奥!
俺干吗要偷偷爬上这座屋舍呢?这座未建成的村舍,四壁红砖砌体,已经垒好了高度,就等着明天上梁了。俺是想登高远眺吧,站得高看得远;抑或是上岸必须经过这座房舍?反正俺是顺着脚手架爬上去了,站在高高的脚手板上,俺小心翼翼地走着,俯瞰着眼下的一切,这是一个岸边小渔村,密密仄仄的村户错综排列着,已近黎明,有的户舍的窗口里透出了明亮的灯光,看着那些光亮,俺觉得好温暖,就像是一个在茫茫戈壁中徒步的跋涉者突然间发现了绿洲一样,那一刻,俺的心情那么的激动,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一个中年人提着灯笼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围着这座房子转,想这座在建的房舍正是他家的。俺认得他,是文姬叔,俺站在脚手板上,凌空看着他,大声喊他;使劲张了张嘴巴,却没喊出声,俺这是怎么了?又使劲喊了一声,还是没出声,俺想是俺的喉咙坏了,刚才游泳的时候呛了海水了,说不出话来了,俺着急,就从墙上捡起一块小砖头,朝着他扔了过去,小砖头打在他的脊背上,他拎着灯笼转了一个整圈,也没发现有人,最后终于是抬起了头,看见俺的时候,吓了一跳,手里的灯笼一哆嗦,俺眼前的这个世界也一阵晃荡!文姬叔叫俺下来,问俺发生了什么事,俺说不出话来,只能比划,比划了好一阵子他也不明白,他就在那里张着嘴巴像个傻子一样频频地点着头,似乎是看懂了俺的口型,却又没明白俺的意思,这也是个榆木疙瘩,反应迟钝的那种人,跟他交流实在是浪费时间,俺这样想着,一转身,一跺脚,顺着村落中间的一条小巷向南跑去,到了村南斜插的那条柏油马路上,俺看见坤哥跟他的朋友坐在路牙子上谈心,俺跑过去对他诉说着,俺突然间就能说话了,坤哥听着俺的倾诉,眼睛里似乎含着泪水,俺想他是听明白俺说的话了,俺看见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报警了,只有报警,才能就林子,还有那一大帮的乡邻。看着他打完了电话,俺攥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俺要走出这个是非之地,也包括这个村子,这个让俺讨厌的陌生的村子。俺一直西去,却发现村路曲折,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去,四周仍然是曲折难行的泥泞路,西方仍然是茫茫无际的沼泽地,最后俺来到一处古宅前,对这座宅子倒是有了浓厚的兴趣,青砖青瓦,古色古香,却透着一股子阴森凄冷,一个青衫长须的老者堵在门口,一副可憎的神情盯着俺神秘兮兮地看着,由门口吹过来的那缕风,把他身上恶心的体臭味儿送进俺的鼻孔,那一阵子,俺就控制不住的要呕吐,俺侧过脸,使风贴着俺的鼻子吹过去,俺就看见从泥泞路上驰过来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两个壮汉,一个挥舞着皮鞭打着响鞭,另一个坐在他的旁侧。车轮碾起路面的泥浆,向着两侧甩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