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沈良烨早早地起床了。
院子里,浓密的枝叶在晨风里微微拂动,露珠落在树丛上,就像昨夜潜藏在雾色里的星星。
身旁没拧紧的水龙头凝结着冰凉的水滴,发出一阵滴答。穿堂风呼啸着刮进来,简单洗漱后,他来到前厅,正准备打电话时,就看到夏凉寂的爷爷迎面走过来。
他手中拿着一本早就发黄的医书,布满皱纹的眼睛有些泛红了。但他的声音却依然清亮有力:“沈先生,准备回家了?”
听他叫自己“沈先生”,沈良烨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他点点头,尽管面色依旧清冷,但他的语气却透着感激,“夏医生,这段日子谢谢你们的照顾。”
夏凉寂的奶奶不知何时出现了,她躬着身子,瘦小的身影每走上一步,都像踏着一阵微风。她面带慈祥地朝他笑了笑,“沈先生,如果你不急的话,今天就别走了。明天是林老师的祭日,我让凉寂的爷爷带你去看看她。”
看着面前这对慈眉善目的老人,沈良烨的内心充满了感激。但他又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所以那些感激的话最终被一个深深地鞠躬所代替。
难得有一个大晴天,还是在周末,若不是马山来到窗前敲她的窗户,夏凉寂差点睡到太阳落山。
马山连敲了很多下,见她没反应,于是他索性扯着嗓子大喊道:“着火啦,着火啦,快救火啊!”
这时,夏凉寂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了。她顶着惺忪睡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光着脚就朝门外冲去。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道:“爷爷,奶奶,快跑啊,着火了!”
直到她看见蹲在窗下捂着肚子大笑的马山后,她才知道,这是个恶作剧。
夏凉寂接过奶奶递给她的拖鞋,动作利落的穿上后,她就怒不可遏的冲向马山,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马山,你这个贱人!都放假了你还阴魂不散的缠着我,你到底想怎样?”
马山蹲在那儿嘿嘿地乐,满月一般的大脸都快乐扭曲了,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凉寂,你别生气嘛。我是特地过来请你看电影的。”
“不去。”说完,夏凉寂就一脸不耐烦的转过身去。在她疾步走进屋内时,马山又跟了过来,“凉寂,跟我去吧,林木和李小秋他们都去了,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见夏凉寂依旧坚持不去,马山决定放大招,他转了转眼珠子,闷哼一声:“哼,夏凉寂,不陪我去看电影,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他就朝夏凉寂奶奶的房间大步冲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今天就把你在学校里画春.宫图,被老师罚跑五千米的事告诉你奶奶!”
说完,他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几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画纸,一边直勾勾地看一边自愧不如的感慨着:“凉寂,你好牛掰啊。看你平日里清心寡欲的,原来你还懂得这么多姿势啊!”
“这些都是林木画的,你别血口喷人!”夏凉寂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他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然后,她就看见沈良烨从屋内走出来。日光下,他的脸好像漂着星星的湖面。沉寂,耀眼。
看到沈良烨的那一刻,夏凉寂对马山的怨念更大了。
她暗暗地想,既然马山这个“狗皮膏药”赖着不走,并且以她画春.宫图作为威胁,而她又不想在沈良烨面前丢脸。于是这一次,她只得“从”了马山这个混蛋,陪他去镇里最近开业的电影院走一遭。
临行前,她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对他说:“三百万,跟我们一块儿去看电影吧。”
她已经做好了被他冰冷拒绝的准备,可她没想到,下一秒,他竟淡淡的回答她:“好。”
那一刻,她忽视马山那张仿佛便秘一样的脸,心跳开始欢呼雀跃。于是,她立即冲进屋内,快速洗漱完毕后,就换上她珍藏在衣柜里的裙子。穿戴完毕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皙的脸上飘过一抹红晕。
13
马山提前包了场,待他们一行人各怀心事的走进包房时,刚好林木在门外看见夏凉寂,便也尾随着跟进来。
看着夏凉寂身边的三百万和林木,马山的心都在滴血。他嘴角抽搐着坐到夏凉寂身边,试图揽着她的腰,却被夏凉寂及时躲闪开了。她坐到三百万身边,看马山的手就像在看一个即将被引燃的弹药。
马山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看什么呢?”
这时,林木喝了一大口冰镇扎啤,一点儿都不见外的说:“看苍.井空!”
马山朝他翻了个白眼,“操!还波多.野结衣呢!”说完,他再次凑到夏凉寂一侧,贼眉鼠眼的问她道:“凉寂,你想看什么电影啊?”
“随便。”她冷着脸说完,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玉溪,抽出一支给三百万点燃。
“我爷爷说,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肺部又受了损伤,叫你不要抽烟。但是我觉得,烟瘾这种东西,有时很折磨人。”
沈良烨沉默地坐在沙发边上吸了一大口烟,看着深灰色的窗纱在随风拂动,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忽然想用力抱住她。
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理解与包容,令他感动。
看着夏凉寂对着三百万甜甜的笑,林木又打开一瓶扎啤,神情不悦地对她说:“凉寂,给我也点一支!”
马山果然很随便的放了一部电影,还是无聊到令人蛋疼的惊悚悬疑片。
夏凉寂硬着头皮看了十几分钟后就看不下去了,画面里,一张张鬼魅狰狞的面孔自由切换。马山早就吓得躲到窗纱后面,忽然,影片画风一转,一对男女赤.身裸.体的出现在镜头里,男人小麦色的肌肉,女人身上的汗液,销.魂的体.味,令人浮想联翩的娇.喘声...
这一切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林木使劲儿嚼了口.爆米花,嘴巴夸张地张大,就像吞了颗鸡蛋。
马山一听,立即跑到屏幕前,和林木肆无忌惮的讨论死了这对男女的姿势。说到激动处,他还掏出兜里那几张春宫图和林木争得面红耳赤。
夏凉寂有点尴尬,她看了看身旁的三百万。
此时,他竟然,睡着了...
那一刻,她感到坐立难安。于是,她红着脸去了卫生间。
隔着一个个门板,隐隐约约间,夏凉寂突然听到了李小秋的声音。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但夏凉寂可以确定,此时李小秋一定在里面。
她就在夏凉寂隔壁,微微喘息,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偶然间,还有衣服的裂帛声断断续续的传到夏凉寂耳边。
声音清晰又刺耳。
夏凉寂几乎竖起了耳朵,然后一脸警惕地敲了敲隔壁的门板,“小秋,是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
里面没人回应,周遭的空气在静止流动中散发着诡异。
她再一次敲了敲门板,里面除了清浅的呼吸声之外,依旧没人回应她。
那一年,夏凉寂17岁。除了冲动,叛逆之外,只剩下那自以为是的一腔孤勇。
尽管,那时的她对成人之事略有耳闻,但是那一刻,她依旧单纯而又固执的认为,声音带着浓浓哭腔的李小秋一定被人欺负了。
于是,见里面依旧迟迟无人回应,气急败坏下,夏凉寂几乎用了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开颤悠悠的门板。
而下一秒,她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