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衫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不过漫步在小镇路上散散心，这头就突然疼了起来，虽然不及服用结晶带来的疼痛，可也足以让她整个人哀嚎起来。
“啊，头好痛！”她大叫了一声，手中的包裹随声而落，小东西撒了一地。而她的身体不可控制地跪了下去，双手紧紧捂住了脑袋。
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一种力量在里面不停叫嚣着，拉扯着，要将大脑撕裂了一般，让她痛不欲生。
身后，菩提子药祖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他轻皱眉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严肃着脸，应该是在查看她的脉象，随后他不解地摇了摇头，“脉象从容缓和，节律均匀，并无异常。”
可是这小女娃怎么会突然头痛呢？
菩提子捋了把胡子，仔细观察梨衫痛苦的表情又不似作假，这究竟是什么疑难杂症，竟连他这个老祖都未曾遇过，而瞧这女娃如此痛苦，只怕随时都会丧命，得赶快将她送出修真界，完成玄珞的承诺才行。
想着，菩提子一把抱起了梨衫，取了颗丹药正准备塞到女娃嘴里给她吊着一口气，却见那女娃突然神情一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明显头已经不痛了。
咦，这女娃到底什么毛病？
菩提子略愣了一下，轻轻把女娃放下地，一个念头突然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顿时神情一冷，再次握住了梨衫的手，闭眼细细探了过去。
梨衫也正在琢磨今天身体怎么会如此奇怪，一会儿头痛欲裂，一会儿却没有一点儿疼痛，见菩提子又给她把脉，她也乖乖配合。
只是这次把脉明显与第一次不同，她感觉到有一股细细冰凉地气流从手臂处缓缓进入了体内，小心地游走着，探索着，而后它似乎接触到了什么东西，猛地一僵，随后就快速从她体内退了出去。
而不等她询问，菩提子已经睁开眼，一脸凝重地问道：“我那光头徒弟可是分了一缕神识给你？”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神识对于修真人而言就相当于是他的主体，神识受损，则肉体也会受损，神识被灭，则肉体灰飞烟灭，永无轮回。
而若是将自己神识分给他人，哪怕是一小缕，那人就成了自己的一根软肋，若那人是自然死亡还好，神识会自动归还，但，若那人是被别人杀死的，那么自己就会遭受神识反噬，身受重伤，所以一般那人都不能离开自身方圆三万里之外，更加不能离开修真界。
小女娃刚才头痛如此，便是她体内有一股细小的神识想将她拉回去，不让她离开。
只是谁会将自己神识分给小女娃呢？在修真界，谁都不会将自己神识轻易分给他人，尤其是这样毫无修为的小女娃。
除非，就是自己那个一心向善的光头徒弟了……
“啊？”听菩提子突然问这个问题，梨衫愣了愣，随即脑子里立马就闪现了玄珞入定前的景象，她看向菩提子，略迟疑地答道：“入定前，玄珞师傅好像确实分了那么一丝丝神识给我。”
而她话音刚落，菩提子便一把将她再次抱起，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下。
梨衫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正想一口咬上菩提子的手，好让自己逃脱，这时，另一只手却轻轻抚上了她的脑袋，“小娃娃乖啊，我们先去逛逛街吧，我给你买糖吃啊~”
声音温柔至极，全然没有一丝生气的味道，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诱|惑，抚摸的手更是轻柔如羽，让梨衫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老头转变这么大，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梨衫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咧了咧嘴，“谢谢老仙人，我不想吃糖，快送我回凡间去吧。”
她可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了，每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她，而她老是莫名其妙地这里痛，那里痛，真是够了！
“回凡间？咳咳咳……”菩提子见诱|惑失败，小女娃还是想着回凡间，心里一急，音量不知不觉也加大了，但他立马反应了过来，赶紧干咳了几声，继续放缓了音量，“小娃娃，你这么急回凡间干嘛啊？老祖我这几日闲着没事干，要不带你去各处玩玩，买点稀奇的小玩意？”说话间，他眼睛一眨一眨的，眼里全是诱|惑|之|色。
现在自己宝贝徒弟的神识在这丫头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离开，不仅如此，还得让她留在天极宫管辖范围内，这样才能保她周全，直至她老去死亡，神识自动归还为止。
“还是不打扰老仙人了，只求老仙人快送我回凡间去吧！”梨衫赶紧摇了摇头，又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见梨衫连连拒绝，菩提子心里有些不快，他放下了梨衫，不耐道，“小娃娃，这件事我也不瞒你了，你身上有了我那光头徒弟的一缕神魂，恐怕你暂时不能回去凡间了。刚才你头那么痛，就是我徒弟那神识拉你回去，若不信，你再往前走两步试试。”
这里地处镇子偏僻之处，灵气稀薄，距离清源山不过千米，而距离凡间越近，力量撕扯就越大，小女娃刚才所踏之地应该刚好就是一个界限。
梨衫一听，顿时愣了一下，随即她轻轻往前抬起脚，而尚未踏下去，脑子里便又嗡嗡开始作响，吓得她赶紧收了回来。
老头说的竟然是真的！她居然真的回不去凡间了，而这个念头一起，内心积存的委屈顿时全都爆发了出来，她往地上一坐，放声就大哭起来，时不时地还用衣袖擦去眼泪和鼻涕。
菩提子哪见过人这样哭过，而且小女娃哭着这么大声，就算这里再偏僻，也毕竟是在镇里，只怕过不多久，便会有人来指责他以大欺小了，他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蹲了下来，“小娃娃，别哭了，凡间有什么好的？你长的这么丑，去了凡间连个相公都找不到。”
“说…得…好像…我留在…这儿…能找到…相公一样！”梨衫边哽咽边愤怒地嚷了一句，修真界俊男美女一大把，更加容不得丑女的存在，更何况，她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凡体肉胎，顶多不过百年寿命，而对于修道人，百年时间，不过就是一瞬间，谁会要她啊！
等等，她回凡间又不是为了找相公……
“怎么不能找到，这不是有老祖我呢吗？”菩提子赶紧答。
“嗯？！”一副不是看向好人的眼神。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给你找个相公啊！”菩提子赶紧解释道，他捋了一把胡子，心里便有了人选，“你说青晏那娃怎么样啊，金火灵根，资质不错，骨龄十五便已经筑基初期，前途无量，面容也长的还算不错，你若是喜欢，我回去就让他娶你！”
梨衫一头黑线，抽泣着鼻子，她根本就不是为了想嫁人才哭的吧，而况老头你这样拉郎配真的好吗，不怕青晏吓得连夜退出门派吗？
而在远方迷雾森林里，正在仔细寻找雪灵兽幼崽的青晏打了两个喷嚏，他疑惑地摸了摸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心中崇拜的药祖给卖了……
……
一柱香后。
梨衫渐渐在菩提子絮絮叨叨地劝说中冷静了下来，她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其实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哭鼻子的人，只是刚才一下子失去了奋斗目标，才情难自控。
而刚才从老头只字片语中，她知道回凡间并不是全没希望的，只要她体内的那一缕神识被取出来，她就可以回凡间。而能取出这缕神识的人，便是玄珞了。
只要玄珞醒了，那么她就可以回去了，而现在的问题就是，玄珞什么时候醒过来？
一年，两年……甚至一百年这都有可能，而她肯定活不过一百年，除非……
梨衫轻轻扫了一眼一旁的菩提子，眼珠子转了一下，慢慢站起了身，若无其事地将地上散落的小东西拾了起来，沉默无语。
菩提子见状，自然也立起了身，帮着一起捡，边捡还边问了句，“小娃娃，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我想好了。”梨衫回道，她将东西裹了起来，放在一边，伸手入怀，摸了摸怀里熟睡的萌萌，似下定了决心道，“我想回迷雾森林去，在那里有萌萌陪着我，而它是一方霸主，我应该可以在那里安全度过余生的。”
“什么？！”听到这样的回答，菩提子顿时急了，“不妥不妥，那迷雾森林现在并不安全，你还是随我回去吧。”
“随老仙人回去？”梨衫故意停顿了一下，“随老仙人回去干嘛，您又不能时时刻刻保护着我，我迟早会被人害死的，而况我没有灵根，无法修炼，短短几十年而已，人生毫无希望，不如就行尸走肉般活着吧。”
“这……这……”菩提子一时语塞，他总不能告诉小女娃，他原本准备把她禁锢起来，等她老死吧。
“唉，倘若我有可以续命的药丸，又有个德高望重的师父就好了。”说着，梨衫又神情落寞地来了一句，说完她还看了菩提子一眼。
其实，她说出这两个要求，心里是十分忐忑的。她知道这老头这么紧张她，不过是为了她体内那股玄珞的神识罢了。
她在赌，赌到底玄珞在老头心里有多重要……
菩提子岂能听不懂小女娃在暗示什么，要成为他弟子倒是容易，过几天门派就要纳新，到时候他勉为其难地收了她便是。
可是续命丸的话……他身为药祖，手上自然有续命丸，但续命丸只对修道人有用，凡人若要逆天续命，只会遭到天道反噬而已，但眼下，他要稳住小女娃，自然不会将实情告之，只是捋了把胡子，似考虑了一番，便沉声道:“小娃娃，你说的这两样，我都可以满足，那你还愿意随我回去吗？”
“真的？”梨衫听菩提子这么一说，当即睁大了眼睛，一扫刚才颓废之色。
“当然是真的！”菩提子面容带笑，一脸坦然，完全不似在骗人。
而梨衫也没想到眼前的老头会骗自己，等她知道实情已经三个月后了。现下，她不禁心里乐滋滋的，拎起包裹就走到了菩提子旁，甜甜叫了声:“师父好，那咱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走吧。”菩提子见小女娃已经相信，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没有犹豫，就带着梨衫离开镇子，往鹤唳宝葫处而去。
待两人离开后，一处角落里，刚刚明明已经离开的老婆婆悄悄探出身子。
她左手不停颠着那块中品灵石，朝两人离去的方向望着，依旧苍老的脸庞突然溢出一丝妖媚的笑容，与刚才的老婆婆判若两人。
笑着，她缓缓转过了头，一步一娉婷地往清源山走去，而她每走一步，脖颈处的一枝桃花若隐若现。
好久没去凡间了呢，凡间的人类愚蠢而贪婪，正适合她养精蓄锐。
凡间，她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