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荞秋彤也觉吃惊,因为皇寺住持德尚大师虽说在这庙会期间每日会赐五道符解五支签,然佛家之人讲求的是缘分,是以这能见得到德尚大师的人,都是他老人家自己挑中的所谓的“缘分”中人,至于谁才会是那缘分中人,也只有德尚大师一人知晓洽。
十二皇子也露出诧异的表情,只是也客气地向年轻僧人微微垂首以示礼节,示意千柳赶紧跟人家过去,千柳则连忙跟上那和尚的脚步。
年轻僧人带千柳去的是皇寺后院的一间禅房,在那间禅房里,她见到了那位传得神乎其神的德高望重的德尚大师。
皇城里,时辰即将戌时过半,温然茶楼。
温然茶楼位于兴安街中段,而兴安街就在兴平街隔壁,二者一横一纵,于街头处相交,呈直角关系。
以往日子,兴安街与兴平街都行夜市,热闹程度相当,只不过今日的兴安街上行人寥寥,多家铺面掩门熄灯,店家都到兴平街上热闹去了。
以说书和茶点在皇城出名且日日都几乎满座的温然茶楼今日也与这整条兴安街一般,冷冷清清没有一位客人,便是那寻日里在堂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的小二哥也不知哪儿去了不见了人影,唯有店家站在柜台后记账,不过他的心思似乎不在账薄上,因为见着他总是时不时抬起头看向大门方向,好似在等着什么人到来一般。
柜台边角上摆放的沙漏里的细沙正在慢慢往下漏,店家看看敞开的大门,再看看沙漏,神情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沙漏里流动的细沙显示时辰已是戌时过半。
几乎是正正好在这一时刻,茶楼走进今夜的第一位客人。
那是一名背上背着书奁身穿一件黑色的短襟棉布衣裳、身姿颀长却瘦削的书生,大冷的天,只见他衣着极为单薄,腿上缠着绑腿,脚上登一双露着脚背的厚底黑布鞋,深灰色的布腰带旁垂着一束黄褐色细线编就的穗子,一条深灰色的束发带高高地束着及腰的墨发,脸上扣着一张无脸的漆黑面具,让人看不见他的容貌,猜不出他的年纪钤。
他的脚步没有声音,若非店家一直注意着大门处的动静,只怕就是来人走到他身旁来他也不知道。
店家在看到来人时莫名怔愣住了,觉得这本就寒冷的天气在那一瞬间变得冷得彻骨,好似脚边的炭盆都失去了温度。
店家经营这间温然茶楼已有三十载,见过的人可谓无数,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只一眼便令人觉得胆寒的人,明明来人什么动作都没有做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还是一副穷酸的模样,可偏偏,他就是觉得不寒而栗。
他脸上的那一张无脸的漆黑面具,就像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般,黑沉诡异,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要去往何方,带着寒意,莫名可怕。
然店家的怔愣只是一刹那,刹那后他忙从柜台后走出来,走到来人跟前,朝来人深深躬下身,咽了口唾沫后才恭恭敬敬道:“大人在二楼雅字间,公子,楼上请。”
来人向店家微微颔首以示谢过,抬脚往楼上去了。
店家没有在前领路也没有在后跟上,甚至不敢抬头,半晌后才缓缓直起腰看向二楼方向,只觉自己胸中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这到底……是何人?
二楼雅间的门扉是大开着的,便是那只有见了王上才会起身相迎的国师娄嘉子此刻也是站着的,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似乎早早就已在这等候了。
来人才堪堪跨进雅字间的门槛,娄嘉子便已向来人躬身抱拳道:“公子守时,娄某未楼下相迎,还望公子莫怪。”
来人并未做声,只听娄嘉子又道:“公子可要坐下尝尝这温然茶楼的茶水及点心?这儿……”
娄嘉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来人冷冷打断,声音如戈壁沙石,粗糙干哑,“云狂在哪?”
“恕在下不能相告,若公子真的想知道云狂何处,不如拿皇上的解药来换?”
“一个时辰。”
娄嘉子默了默,而后浅笑道:“公子时间宝贵,娄某又岂敢耽搁,那公子便楼下请,马车已在楼下备好。”
来人沉默,转身出了雅间。
娄嘉子走在来人身后,目光停在来人头上那一束高高的发辫上,若有所思。
就在茶楼外那一辆双马拉行的华丽马车的车轮正缓缓滚动时,一道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黑影忽地掠到马车底部,将背部紧贴在马车底板上!
黑影的动作疾如隼轻如燕,是以周遭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皇城西城门外,亥时。
一辆灰篷马车行驶到西城门外再无法往前,只听车夫边拉住马便转头朝后边车厢道:“太子,今夜庙会开始,这路根本就是堵了,马车进不去。”
“那便在这儿下车吧。”马车里换来温雅好听的男子声音。
“可这西城门到皇城还有一大段距离。”车夫看着人来人往全是人头的城门处,紧紧拧起了眉。
“无妨。”马车里的男子声音还是温温雅雅的,“我也许久未曾逛过庙会了,既然遇上了,便走走吧,左右时辰也已晚,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回去了。”
“是,太子。”既然主子已这么说,车夫也只有听从的道理,于是跳下马车握着马缰等着马车里的男子下来。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名年轻的公子,一袭净色紫色锦袍,剑眉星目,凤仪翩翩,风姿特秀,一条同样紫色的小蛇乖乖盘在他的左肩,若不仔细看,几乎能与那衣服融为一体。正是正从云梦寒山回到皇城来的太子文墨!
不,应该叫梁云墨!
率先下马车的是炎之,手里抓着一领斗篷,待梁云墨下了马车后随即为他披上斗篷。
赶车的是炎陵,正是当初的刘大。见着梁云墨下了马车后拿起放在方才他坐着的横栏上的长剑,松了马缰后往城门走去,不一会儿只见两名城守跟在他身后往马车这儿走来,城守见了梁云墨欲下跪行礼却被炎陵制止住,待梁云墨走进城门后,炎陵才叮嘱他们几句,跟上了梁云墨的脚步。
两名城守忙将马车小心翼翼地牵到一旁。
人多,炎之和炎陵紧紧跟在梁云墨身后,一直紧握着手中长剑不敢松,面上神色更是冷肃的,眼神更是警惕的,好似周围会有什么蛰伏着的危险般。
反是梁云墨面色如常,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眼神忽然有些暗淡,似自言自语道:“希望今年的庙会能像往年一样圆满。”
只当他话音刚落时,他只觉眼前攒动的人头之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晃过。
肩头半睡半醒的小紫猛地精神起来,绿豆大的眼睛充满光彩,讨好地舔着梁云墨的脸。
梁云墨忽觉自己的心紧张了起来,竟是在熙攘的人群里迈开了大步,朝前挤去。
“炎之,人皮面具拿来!”接过人皮面具贴在脸上,继续冲进人群中。
炎之与炎陵一时惊住了,赶忙跟上去。
当梁云墨拨开人群来到一处卖假面的摊子前时,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准确来说,是惊喜。
要在假面摊子前停留的,是千柳!因为她被摊子上那各种各样或真实或滑稽的假面吸引住了。
不过率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王八假面,因为她想到了娄嘉子,于是她掂着脚尖取下那个王八假面,扣到脸上面对着秋彤摆着脑袋笑道:“姐姐,像不像娄王八蛋?”
“噗——”秋彤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千柳十分高兴,将假面往上一抬,斜搭在自己脑门上,继续去看其他假面,然后却又被前边摊子上摆着的糖人勾去了兴致,假面也不看了,忙蹦了上去。
秋彤怕把她跟丢了回去不好和娄嘉子交代,而从皇寺回来自兴平街开始,千柳乐上头了几乎每个摊子都捡了东西来买,秋彤方才话一出口也不好收回,春荞又不放心把银钱交给秋彤使,于是便在后边边付银钱边拾掇千柳捡买的各种玩意儿,一时还没有跟上来。
是以当秋彤去跟千柳时没忘跟十二皇子道:“十二皇子在这儿稍等等,等春荞过来了你们在一起走。”
十二皇子懂事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去看着千柳就行,不必跟着他。
秋彤想着这十二皇子十分的小大人样,只不过一会儿而已,应当不会出什么状况,便放心地去跟千柳了。
眨眼,千柳已经拐进了别的面具小巷子里边去了,秋彤两人跟丢了,急得满大街地窜。
梁云墨见到千柳时,一个假面摊子前只有她自己。
她没有走动,难得静静蹲在面具摊子前,慢慢打量着眼前形形色色的假面,最后将目光定在一张祥云假面上,只不过这祥云假面挂在最高处,就算她站起来踮起脚抬高手也够不到,当她垂下手正要让老板给她拿时,忽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闯入了她的眼帘,轻轻松松将那张蛇脸面具给取了下来,递到了她面前,伴随着温雅的声音道:“姑娘想拿的可是这个面具?”
千柳微微蹙眉,并未抬手接过面前的假面,而是抬眸看向这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陌生男子。
剑眉星目,一般帅,风姿特秀,这身形,似乎……在哪儿见过?
而当千柳谨慎打量着眼前这于她来说似乎有些印象的男子时,梁云墨也在看着她。
皇城的天气较婴州的天气要冷去许多,因而今夜的千柳披了一领缀毛领的厚斗篷,头上还拉着风帽,除了能看清她那张水灵的巴掌大小脸外,倒是看不见她的发髻,明眸朱唇,肤如白玉,因为寒风的关系,只见她的双颊带着淡淡的绯色,有种弹指可破的感觉,风帽边沿那蓬松的白毛领在风中轻动着,拂在她脸上,将她的脸颊衬得愈发红润,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梁云墨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皇寺庙会上遇到他日日想念的姑娘,此番见着,忽地竟萌生出将她拥入怀中的念头来,生怕只要他再一不注意他就会再见不着她一般。
然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那只会连着短暂的相遇也变得奢侈,他心里有她,并不代表她心里也有他,那一次的诀别,或许真的割断了两人的所有情谊,也或许她早已不记得他了。
梁云墨有些失落,然这小小的失落并不能影响他此刻惊喜难平的心情,这一回,他遇着她了,他不想错过这一点点的缘分,哪怕只是以陌生人的角度跟她说几句话,也足够了。
是啊,足够了,总好过他日里恍惚夜不能寐地幻想着她的影子来的更加熨帖。
“多谢多谢。”千柳犹豫地接过梁云墨手中的祥云假面,客客气气道谢,并未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千柳道过谢后便从腰间取出铜子要交给老板,梁云墨却先她一步将一粒碎银递到了老板手里,千柳的眼神沉了沉,再次看向梁云墨,口气虽然客气却有些冷道:“我也公子素昧平生,不知公子这是何意?”
她不傻,反而灵敏的很,她嗅到了不对劲。
就算贪小便宜,但此时的理智告诉她,赶紧离开,不要跟这个人再多说话,就算是逃避,也认了。
梁云墨本是浅笑着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明显的失落,少顷才对千柳道:“是在下唐突了姑娘。”
千柳再打量了梁云墨一次,微微蹙起了眉,忽然脑中一道白芒闪过,淡淡道:“是你。”
没有反问,而是肯定句。
“你还愿意跟我说话,已经足够了。”梁云墨忽然觉得很开心,即便千柳的态度很是冷淡,与平日里的疯癫刷爆一点都不像,他知道,她的天真烂漫,永远在那一个人的身上。
千柳不知梁云墨为何会出现在京城,出现在她面前,却不想与跟老大不死不休的他扯上任何关系,是以不打算再接话。
梁云墨将不安分的小紫扯回袖子里,微微抱拳拱手,“千柳,后会有期。”
梁云墨说完,转身走了。
多少空得意,多少意难平,就这样全部掩埋在心底,等着夜深人静时发酵,然后痛彻心扉。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炎之与炎陵盯着千柳看了一眼后,立即跟上了梁云墨,然他们才走到梁云墨身后便听他吩咐道:“留下保护她,确定有人来接她时才许离开。”
“殿下,可是——”炎之一激动便忘了在外对梁云墨的称呼。
炎陵拦住了炎之要说的话,恭敬领命道:“是,公子。”
待梁云墨走后,炎陵才无奈地看向炎之,再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炎之不服气道,“方才你拦着我不让我把话说完是做什么!”
“叹气是因为你蠢。”炎陵嗤道,“若是你当初是你跟在殿下身边,你就知道殿下的难受了,过去吧,暗处有影卫保护着殿下,这一会儿少你我两人也不见得有什么。”
炎之听完炎陵的话后深深拧起眉,一脸的不苟同。“嘁,都是你们当初不劝着。”
“……”炎陵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重重叹了口气,“炎之你这蠢货直脑子,亏得你媳妇儿会看上你嫁给你。”
千柳则是看着梁云墨的背影,沉默良久。
手里的祥云面具捏得紧紧的,白皙的手指头捏红了都没有察觉。
叹了口气,转身继续逛街去了,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一场幻觉而已。
没过多久,两双抓满了糖人的千柳蹦回来了,很是大方地将手里的糖人一个劲儿地往十二皇子手里塞,秋彤也跟在她后边回来了,正巧春荞也在这时回来。
炎之与炎陵只瞧着有人来接千柳了,也没仔细瞧那是何人,转身便走了。
千柳抬眸看了方才炎之与炎陵站过的地方一眼,摸了摸头上方仿佛装饰品一般的眉叶鸟儿,眼神微黯。
春荞察觉到千柳的异样,关心道:“小丫头,怎么了?”
“没什么。”千柳微微一笑,又是一副寻日里嘻嘻哈哈的神情。
春荞注意到她手里的祥云假面,便又问道:“你拿了这个假面?可是还没有付钱?”
春荞说着将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下,正要给老板付钱,老板却笑呵呵道:“给过了给过了,前面一位公子已经替那位姑娘付过钱了,连着那个王八假面的钱也给够了。”
听到“王八假面”这四个字时秋彤又笑了,春荞却是没有笑,而是躬身去拿放到地上的大包小包,对十二皇子道:“殿下,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嗯。”十二皇子微微点头,虽然满眼的不舍离开,但还是捏着手里那个千柳塞给他的糖人转身迈开了脚步。
千柳听到要回去了有点蔫吧,但她向来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今夜她玩得很开心,对于要回去也没有意见,反是不好意思地揽春荞手上的东西,春荞也不客气,全让她自个儿拿了。
然回去的路上,莫说千柳自己手上,便是春荞与秋彤手上都提满了东西。
她们回到国师私人宅子时,已是即将子时。
皇宫,碧心殿。碧心殿是皇上梁皓垒的起居之所,而近半年来,他出过这碧心殿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更莫说早朝了。
早朝,也已有半年未升了。
不为什么,因为皇上半年前突然旧疾复发,而皇上这一倒下便是日日卧榻,吃遍良药也未见其病况有任何好转之象,反是一日比一日更严重了,若非皇上还时不时召见几位近臣到碧心殿,就算说皇上驾崩了只怕也没几人不相信。
只是,没人有这个胆而已。
而这皇上卧榻这半年来,虽是鲜少召见各位皇子却又将朝堂决事权都几乎交到了年少外出学艺归来的太子手里,尤其是国师娄嘉子在太子回来的这两个月与太子走得颇为殷勤,皇上竟是一反常态的时常召见太子,而太子几乎是日日都到碧心殿探望皇上的病情,亲自给皇上喂服汤药。
太子这样的孝行莫说在宫里传开了,便是在坊间也传来了,人人皆夸赞太子孝心可鉴,都道梁金有这样太子是天降福泽于南蜀。
此时的碧心殿殿门紧闭,门外除了值守的侍卫外,还站着一个手捂手炉的娄嘉子。
只见他看着漆黑的苍穹,眸光沉静,脸上是寻日里绝不会有的冰冷。
碧心殿内很是安静,静得显得龙榻上传来的轻微咳嗽声都尤为清晰。
因着燃着大燎炉的缘故,殿内很是温暖,而在这温暖之气中弥散着的是汤药的苦味,浓郁的,似化不开一般。
挂着明黄帐子铺着明黄被褥的龙榻上,皇上梁皓垒背靠着软枕坐着,手搭在床沿上,由诡公子把着脉。
只见他面色蜡黄,眼神灰败,眼袋如卧蚕,满是乌青,唇色发白,双颊瘦削,颧骨高突,神色枯槁,倒是与坊间的传言相差无几,一副半截入土的模样。
“陛下的脉象与诡某预想的未有出入,陛下根本不用再见诡某。”诡公子只是轻号梁皓垒的脉象少顷,便缓缓收回了手,声线淡淡无起伏。
诡公子说完,抬起左手去拿放在一旁的书奁。
“公子且慢。”梁皓垒坐直身子颇为急切地唤了诡公子一声,因着急切,他低头掩嘴咳嗽起来,待他将手放下抬起头时,只见他本是灰败无神的眼眸这一刻竟是明亮如镜,便是连声音都清亮了几分,“此番费尽辛苦再请公子来,实是我想听听公子的意见。”
“听听公子对梁金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意见。”字字坚定,似经过了长久的深思熟虑。
沉默。
“呵……”片刻之后,诡公子轻轻的冷笑声打破了沉默。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区区梁金,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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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黑,秋风刮面。
半个时辰后,碧心殿厚重的门扉由里缓缓打开了,一直在仰望漆黑夜空的娄嘉子也缓缓转过身,看向了正走出碧心殿来的诡公子。
只见诡公子并未言语,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齐的纸张递给娄嘉子,娄嘉子笑着接过,打开,只看一眼后便将纸张合了起来,收进了怀里,朝诡公子微微躬身,客气道:“娄某定当亲自会将公子的方子交到太医手里。云狂,已经去了蓬莱,两日前就已经出发了。”
诡公子未作反应,只是抬脚就要往前边的石阶走去,只见娄嘉子缓步走到他身旁,浅笑道:“娄某还有事要禀报皇上,便不能亲自送公子出宫了,不过楼某备了软轿,公子可乘软轿出宫,邓公公——”
娄嘉子说到最后扬手唤了一声一直候在碧心殿外的皇上的近身太监,正要说什么时,只听诡公子冷冷道:“诡某从不乘轿。”
诡公子说着,已步下了殿前的石阶。
娄嘉子面上未显被拒绝的尴尬,仍是笑得客气道:“既然如此,楼某也不能强求公子,邓公公,替皇上与本相送公子出宫。”
“奴才遵命!”邓公公躬身领命,迈着小碎步跟上了诡公子,跟在他后边的还有四名带刀侍卫。
“公子,请恕娄某不远送了。”娄嘉子看着诡公子的背影,又是客客气气地半躬下身。
少顷,娄嘉子才直起腰,若有所思地再看一眼诡公子的背影,抬头望向繁星满天的黑夜,五指轻快地跳跃掐算,猛然睁开眼睛,眸中有一道冰冷的白芒闪过!
转身敲响了碧心殿又已闭上的殿门。
然他只是轻轻敲着殿门,并未出声禀报,反是殿内传来了颇为苍老黯哑的声音,“可是国师?进来吧。”
娄嘉子,恢复了神情,还是挂着一脸的浅笑,推开了殿门,走了进去。
而送诡公子出宫的邓公公,说是送,其实是一路小跑着追在诡公子身后,明明见着那诡公子走得非常轻缓,却仿佛一步千里,他不论怎么跟都跟不上,便是那四名侍卫也亦然。
不用那邓公公在旁领路,那诡公子像是已清楚了皇宫的路一般,一路走往宫门竟是一条错路都没有走过。
就在诡公子正要走出宫门时,一顶软轿由两名轿夫从宫门外抬了进来,软轿旁跟着两人,从怀中取出什么递给值守的侍卫看了后,只见侍卫低头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旁,将软轿让了进来。
诡公子的脚步在看到那走在软轿左右的两人时有一刹那的停顿,却又在任何人都未有察觉到他这细微的举动时继续往前走。
他的脚步看似没有变化,然那一直跟他身后不远不近跑着的邓公公终于追上了他的脚步,边用手背抹抹自己的额头边气喘吁吁道:“公,公子,前边就是宫,宫门了,请容奴才,先向守卫出示腰牌,公子再走。”
诡公子没有应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邓公公气喘吁吁地跟上诡公子时,那迎面而来软轿旁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诡公子,先是诧异,再是震惊。题外话
提前泄密吧,诡公子,非凡人呦~~至于和尚把千柳叫过去说了什么,下一章才会揭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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