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画还在思索间,便听见虞晋声问道:“姑娘,还未请教芳名。”
傅锦画踌躇再三,但见虞晋声眼神清明澈亮,竟是不愿相瞒,于是低声回道:“我姓傅……”
名字未曾说出口,虞晋声也不曾追问。
甄扇在一旁抢先笑着说道:“原来竟是傅姑娘,幸会幸会……”
傅锦画见甄扇嬉皮笑脸,心生恼怒,于是冷下脸来,不悦道:“虞公子既然已知我的身份,又何必假装不识。”
虞晋声轻声呵斥甄扇不该插嘴,先是将甄扇屏退,亲自为傅锦画斟了一杯茶才说道:“你不也先自猜到我的身份了吗?可是你并未向我透露只字片语,你既然不想说,我又何必要追问?”
傅锦画面色微红,情知虞晋声是指昨日相遇之时,自己已然看见他腰间挂着的云袖流云纹香囊,那布料出自宫廷御制,傅锦画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没理由不识得此物。
安陵城虽然是鱼龙混杂之地,可是能戴着御制香囊行走的人,除了驻守边关的虞晋声,还有谁?
只怕虞晋声在酒楼搭救自己之时,也早已识穿自己的身份,让伍仇陪着自己去寻亲,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体面的台阶下罢了。
他虞晋声,心思玲珑得很呀。
傅锦画握起手里的茶杯,凝神敛目,说道:“既然虞公子已知晓我的身份,那么我也不妨将话说个清透。我想要知道,我被掳走之后,朝廷态度究竟如何?”
虞晋声目光深邃,看了傅锦画一眼后便移开目光,落在庭院中圣洁雪色之中,说道:“画妃入宫当日被掳,龙颜震怒,下谕旨要济阳王全力追逐,务必要将掳走画妃之人斩首于宫门。”
傅锦画一怔,随即冷笑,她怎么会听不明白虞晋声话中深意,钟银煌的谕旨中除了下令将掳走自己之人斩首于宫门,丝毫未提及自己的生死。
或许,钟银煌根本不会再想要一个被人掳走的妃子,那样有损皇家的颜面。这么说来,不管自己是否清白之身,都难逃一死,而无论怎样的死法,都会冠以傅锦画为保清白而自尽,以画妃的体例下葬。
到时候,钟银煌就会体恤傅臣图丧女之痛,从傅素琴和傅颜书之中,再择一女入宫,以续傅家荣宠盛华。
可是,傅锦画却还有事未明,问道:“昨日进寺庙搜查的官兵,可是虞公子的人?”
虞晋声沉吟一番,终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原来,当日傅锦画被耶律楚际掳走之后,钟银煌的谕旨八百里加急送至泉城到安陵城沿途各州郡,济阳王带着三千精兵也紧追其后。
所以说,早在傅锦画和耶律楚际一众进安陵城前,虞晋声早已接到谕旨,在城外布置好人马。
傅锦画仍旧存着几分疑惑,问道:“既然皇上谕旨已到,公子又何须顾惜我的生死?还要叫甄扇为我送那张字条呢?”
虞晋声面色沉着,回道:“因为有人要我救你性命……”
霎时间,傅锦画突然明白过来,那隐在心头的疑惑如同拨开迷雾般消散,虞晋声说的这个人定是济阳王无疑。
这么说来,当日济阳王在雪地中找寻到自己后,让自己回到耶律楚际身边,其实也是一种保护?因为如果傅锦画回到殇离朝,那么钟银煌肯定会下令将自己赐死,而跟着耶律楚际反而会保住性命。
济阳王,济阳王,想起他那阴郁冷峻的神情,傅锦画心里没来由地抽紧,有种隐痛慢慢弥散开来……
傅锦画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的热茶也有些冷却,渐渐地连指尖也变得冰凉不已。
“你有何打算?”
傅锦画听到虞晋声这般问,苦笑道:“人生有更替,别管是顺风之车,抑或是逆水之舟,都要安之若素。”
虞晋声又给傅锦画换了盏热茶,轻笑着说道:“听到这样的消息,你不惊慌失措也没有半点儿惶恐不安,怪不得济阳王会看重你几分。如果是我妹妹红萼,她倒也不会哭闹,可是怒火自是不可遏制的,到时候再惹出什么祸事来,怕是谁也不能知晓了。”
傅锦画见虞晋声提起虞红萼时的那份宠溺,不禁暗叹,可惜自家姐妹没有这份温情,否则她傅锦画也不至于这般心凉。
两人这般坐着,谁也没有言语。
过了许久,傅锦画回过神来,问道:“济阳王可曾说起过,要你如何安置我?”
虞晋声似是早已料到傅锦画会这般问起,也不含糊,当即回道:“耶律楚际一众还未进城,可是安陵城乃是鱼龙混杂之地,难保有他们内线接应,我们不得不防他们再度将你掳走。而且,皇上谕旨不容违背,如果此事传入宫中,叫人发现你的行迹,于你、于傅家都是极其不利的。所以,济阳王和我都不想叫人知晓你的身份,只好委屈你暂时扮作我府上的丫鬟,跟在我左右,也好随时能护你周全……”
傅锦画略一沉吟,回道:“如此便先谢过虞公子,烦请公子为我送个信,无论如何,我要见上济阳王一面。有些事,我需要他亲口给我承诺。”
虞晋声没有应声,也没有一口回绝,仔细看着傅锦画,眼神明亮而清透,似是在揣摩傅锦画的语气,到底是如何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