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黄雀滴沥之声不绝,当第一缕阳光投进窗棱,唐星已起身穿衣。挂好床幔和帘帐,当她看清不远处小桌上摆放的物什,不觉怔住了。
银环端着铜盆进门,准备伺候唐星洗漱,自然也看见了桌上码放整齐的东西:香烛、元宝、纸钱、供果,一应俱全,皆是扫墓祭祀先人之物。
什么鬼?银环瞬间拉下脸,暗呼晦气。
掌心轻轻摩挲着桌上供果,唐星水眸幽幽,一颗心说不上来的酸涩。除了表姐,谁还会关心自己?她几乎肯定是苏炜彤吩咐人送来的。可表姐为何不明说,是准备给自己一个惊喜吗?正这般猜度之际,忽然“咣啷”声重响,原来银环手中端着的铜盆落地,顿时水溅满地,一片狼藉。
赫然被吓了一跳,而那边银环不顾淋漓的裤脚,指着竹筐失声道:“表小姐,狗呢?”
猛地回头,原本立在床边的竹筐此时歪倒一边,盖子不翼而飞,筐内哪里还有小狗的影子?
唐星大惊,忙上前查看,“昨晚明明关好了呀,怎么回事?”
银环沮丧着脸,在一旁大呼小叫:“哎哟!这小畜生万一躲在那个地方,冷不丁地出来咬人,可怎么办呀?旁人也就罢了,要是咬到了老爷和轩少爷,那就出大事啦!”
不耻她话中的粗鄙,唐星轻声道:“我现在就去找它,你不要声张。”说完不待她反应,转身出屋。
唐星翻遍屋内屋外,那条白色小柴犬仿佛消失了一般。子规居的院落就那么大点地儿,转了一圈后她决定出去找。
游廊水榭,门洞耳房,大半天的时间,凡是能找的地方她都找遍了。唐星越找越心焦,如今狗丢了,如何向表姐交代?小狗,该不会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吧,难道此时此刻,它已经被哪个凶悍的下人捉住,给炖了吃了?想到这里,她几乎快哭了出来。
躲过好奇窥视的苏府众人,唐星暗中寻找小狗踪迹,从白天找到黑夜,水米未进。
夜如帷幕,香气暗浮。清幽月华缓缓倾泻进花丛深处,此时此刻,在层层叠叠的朵瓣间,一道窈窕倩影若隐若现,她弯着腰,正摸黑在花园中搜索着什么。
苏炜彤提了提手中的灯笼,照亮了唐星惊慌的眼,“阿星,你在找什么?”
乍然被撞见,唐星骇了一跳,支吾道:“我……我……我丢了个荷包。”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回头我叫芾儿再给你做个。”满不在乎的说完,又想到那日救回的小柴犬,苏炜彤问道:“对了,那条小狗的伤势,可好些了?”
唐星颔着首,心虚不已:“上完药后,是好多了。”
“没想到我第一次配得药,还挺管用的嘛!”苏炜彤扬起下巴,光顾着得意,漏掉了唐星眼底的闪烁,“阿星,那日在回来的路上,我发现他肚皮长的云雷纹颇有意思,所以这几日一直在思索,到底是什么缘故。爹今晚出门赴宴了,趁他不在,我去他书房看看,也许能查到些根源。”
唐星听了更是不安:“好。表姐……”好不容易凑足勇气准备把丢狗的真相和盘托出,不料却被对方打断:“我先去了,一会儿去你的子规居找你!”苏炜彤冲她神秘地眨眨眼,披上斗篷悄然离去。
目送着苏炜彤消失在花径尽头,唐星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花园,向子规居走去。当她走到院门前,不由驻足——原来那只憨态可掬的小柴犬,此刻正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紧绷了一天的身子瞬间松懈反而有些疲惫,唐星蓦然发觉口好渴。
“狗狗,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担心了一整天!”话音未落,那条小狗忽然身躯如人般挺立,悬在空中,朝唐星飘了过来。
面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唐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在这霎那间,光浪爆舞,一股浓烈的紫色云雾凭空出现,翻澜不止。空中紧跟着落下数道闪电,浓烈的紫气仿佛被利刃从中斩断,劈波逐浪般地分向两边,露出了中间一只庞然大物的虚影。
巨大的狗身从匍匐状缓缓立起,仿佛擎天一柱,原本寻常的院落此刻被他庞大的阴影所笼罩,渺小如草芥。银白色的毛发泛出华丽而冰冷的光泽,腹部的云雷纹随着爆声,流窜起蓝光紫影般的电流;骨节分明的背脊上,两只丈余长的翅膀破体而出,迎风招展;四肢偾张间宛如猿臂,昂着的脑袋上,七分狐相,三分狗相。
一双狭长猩红的眼,摄人心魄,森绝无比,更别提那灵牙利爪中蕴含的暴戾,光瞧上一眼便觉得在劫难逃。
这是什么怪物?
唐星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怪物的虚影散去,然后一位身披银盔,浑身充满侵略之美的男子破碎虚空,朝向自己飞来。
风止,刻满云雷纹的披风在空中化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委延于地。
华丽的盔甲银灿生辉,耀眼的光芒令唐星眼晕。忍不住抬手遮眼,朦胧中看见身高九尺的男子站定在自己两步开外,面目不明。
“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救了本座。”他开口,醇厚且极具张力的嗓音飘散在空中,好听得令人心醉。
双目撑到极致,无尽的惊恐酝酿胸中,霎时汇聚成一个念头:完了!唐星银牙打颤,欲尖叫的嗓子却因过度惊骇而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步步向后挪去,直到背后完全贴在院墙上,唐星才发觉自己找到点力量:“你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