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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豹看的心里极痛,一脸恼怒对狗放狠话:“杀千刀的小兔崽子,老子今天屠了你烹狗肉——!”翟豹看起来真的生气了,三下两下把狗压在膝盖下面,它动了几下,没有力气后也就不动了。
翟豹见它确实没了精气,松手让它回去。
鹿佳在一边看一人一狗打架,一边心里计数。
这个男人放倒狗,只用了十秒。
十秒,驯服一条狗,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翟豹年轻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驯兽师,什么狮子老虎都碰到过。
凶险的也不是没有。
驯服狗也许是他经历之中,最简单的事情。
可能因为如此,他比较轻敌,麦色的小臂在哪里被刮了一道口子,在流血。
他随意抹去了一些,走到鹿佳前面,看着她说:“鹿小姐看的高兴吗?这狗把我追成这样,心里爽不爽啊~”
鹿佳点点头:“挺爽的。”
翟豹:“你还真有脸讲啊。”
他拉下了帽子,拧了一把里面的水,鹿佳才看见露出来的两条黑眉毛。
包括左边眉毛的那道疤。
鹿佳记不清别的,也会记得这道被她看了很多次,几乎烙在心里的疤。
“哦。”鹿佳回过头再来看这个男人,笑了笑说:“翟豹。”
翟豹挑挑眉,“鹿小姐,你这一大早是他妈的在耍我?”
鹿佳:“我没有……”
翟豹:“那你什么意思,一会不认识一会又认识。”
鹿佳:“我说了,我这个人有毛病。”
“有毛病?”翟豹看看她,呵呵冷笑了两下,说:“还真有点毛病。今天早上没吃药。”
“……”
鹿佳听得出翟豹在生气。换作是他没有认出她,她也会生气。鹿佳抿起嘴,没想继续顶他,“你怎么浑身都湿了?掉水里了?”
翟豹侧过脸,他不想解释。他刚才跨过水池脚下打滑……就不小心划伤了。
鹿佳看着他生气的脸,后者一脸不想听她说话,她又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
过了一分钟,鹿佳拉起他的手说:“你没事吧。”
“你现在来管我有没有事了啊——!”翟豹低头瞥她一眼,又说:“刚才你的狗咬我的时候良心呢,被狗吃了。”
鹿佳低下头说:“我不是。”
“不是什么。”
“……”鹿佳想不出怎么解释,索性转移话题:“小言他发烧了,要去医院打针。你也顺便去看一下吧。”
翟豹呵呵:“你现在要关心老子了,刚才你——”
鹿佳说:“最近流感很厉害,你小心破伤风。”
翟豹:“你没良心。”
鹿佳:“破伤风会死人的,你小心晚上高烧烧死。”
“我操……”
鹿佳故意忽视翟豹脸上的表情,垂下眉目,牵了鹿邵言的手说:“先去医院,小言他在发高烧。”
翟豹才低头看了鹿邵言一眼。
鹿邵言看见男人的目光扫过来,马上低下了头和皮卡丘玩在一起,又忍不住偷偷瞄上这个男人几眼。
翟豹说:“那去吧。”
他说好就走,鹿佳拦住他说:“我来开车。”
翟豹看看鹿佳,笑了笑:“你来开车?你开惯六十码的车了,我这车你能开么?”
鹿佳知道翟豹什么意思,她早就看见他那辆玛莎拉蒂的车型了——mc20系列新款跑车,最高时速能达四百五十码,电池续航七十个小时。跑三天三夜都不是问题。
鹿佳点点头说:“我行,我来开。”
翟豹笑了一声,把车钥匙给她:“好,你来。”
鹿佳拿了钥匙,对翟豹说:“你先去车里吧。”
她回身带皮卡丘还给保安道谢。保安说:“没事啦?”
鹿佳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有点误会。”
保安看着翟豹坐进一辆豪车里,又转过来看鹿佳。他在这里当了几年的保安,豪车来接人的事情有许多,他都不稀奇去打听了。保安摆出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对鹿佳说:“小俩口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夫妻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要动不动就动手。”
鹿佳听保安语重心长的话,一下子懵了。
小夫妻俩?
鹿佳突然就想到了那晚过后的早晨,整个世界都是如此的安静与温柔,他对她说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可她都没有回复。
连男朋友都还不是呢。
鹿佳想解释些什么,可看看保安的表情,她忽然觉得还是算了。
鹿佳最后一个坐进车,鹿邵言抢先坐了副驾驶的位置,翟豹坐在后面。
车开出一会的时间,车里很安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鹿佳刚上手,自动挡和她老式的手动挡有些差别,她开了十分钟才慢慢摸透这辆车的各方面功能,驾车就熟了。
鹿佳对翟豹的这辆车的第一眼,就是贵。
第二眼,感觉这车的性能确实特别好,不过她想,都贵成这样了,性能不好就砸了它的招牌。
鹿佳说:“去哪家医院就诊?”
翟豹说:“就近一点的吧。”
鹿佳说:“附近有两家医院,都挺近的。”
“哪两家?”
“军医院,和人民医院。”
鹿佳说完,后视镜里看了翟豹一眼,他整个人好像被定住了,侧着脸看外面的风景,也不说话。
他的坐姿不好看,不像人家有模有样很帅气的坐姿。他的两条腿叉开来,一左一右长长的搁在毯子上,身体微微往下滑,像没骨头的软体动物。
流氓的坐姿,鹿佳想。她再看看翟豹,琢磨了一会,又想着。
其实也不难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他不难看。
翟豹沉默没多久,说:“去军医院吧。”
鹿佳愣了一下。
翟豹感觉出来了,说:“怎么了?”
“没什么。”鹿佳说:“我本来也建议去军医院,我有个朋友在里面。”
“朋友?”翟豹眯起眼睛,“男的女的。”
“女的。在里面做护士。”
“哦。”翟豹闲闲地一声后,没说话了。
鹿佳拐过一个弯,回味过来他的话,说:“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啊~”翟豹挑挑眉说:“女的就算了,如果是男的……”
“如果是男的怎么样?”鹿佳说。
翟豹呵呵一笑,声音冷冰冰的。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打开后面的车窗,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
刚刚聚拢在一起的白雾,就被外面的风带走了。
鹿佳感觉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专心开车。车内一时间又安静下来。鹿佳开车的时候认真,广播和音乐会让她分心,所以一般不会收听。
鹿邵言喜欢听一个一百零一号的电台,主播经常会请一些年轻人的偶像来做客。鹿邵言没有喜欢的偶像,也不是追星族,不过他挺喜欢这个电台的男主播,他看过这个男主播的专访,他的副职开过赛车,在国内也拿过一些奖,属于小有名声的赛车手。
电台今天请了两个国外的男明星做客。
也聊到赛车的话题,鹿邵言听得津津有味。
鹿佳没有关注电台里的一说一笑,她在镜子里看见后座的男人睡着了。他旁边的窗还开着,风把他一头黑发吹得乱了一点。他闭着眼睛,眉头还是微微皱在一起。
鹿佳想他可能没有睡着,但是一定是昨晚累着了。她今早看他精神头并不是特别好。
好像不应该让皮卡丘跟他闹的。鹿佳忽然对自己今天的鲁莽行为有些后悔。
鹿佳把车速降低下来,在一百码以内。然后关上了后车的车窗,顺便抬手,调低了广播的声音。
鹿邵言抬头看了看鹿佳,又转过头看后面的翟豹。
稚嫩的脸上,两条小眉毛皱紧了。
好难看的坐姿,一点也不正经。鹿邵言看着后座的男人,想起刚才偷看这个男人,他走路的样子都是痞痞的,像电影里的大流氓,脚步松垮垮,一左一右微微叉开来走。
鹿邵言只有十二岁,但是有些方面的事情他已经懂了。他的班级里有好学生,也有方平那样仗势欺人的学生。他会以他们的行为来区分好坏和品性。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一种东西已经悄然出现在他身边。
谈恋爱。
班级里有人敢早恋么?答案是当然敢。瞒着老师和家长,不少男女同学都在课桌底下悄悄勾着小指头。鹿邵言有一个比较好的男同学跟另外一个女生恋爱了。从前他会跟鹿邵言一起回家,或者下课的时候谈各自兴趣的事情,现在那个男同学每分每秒都和她在一起,偶尔才和鹿邵言说两句话。
那么他姐姐是不是跟这个男人谈恋爱了,鹿邵言说不上来。鹿佳和翟豹的谈话不像他的那对同学那么亲密无间,但他隐隐能感觉出,他们两个人之间就是有一种东西和普通人之间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鹿邵言想起这个男人刚才欺负鹿佳,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到军医院,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
鹿佳让鹿邵言带着皮卡丘下车,然后走到后面,叫醒了翟豹。
翟豹显然没想到只有二十分钟的路,他居然睡着了。
他眯开一双眼睛,看着鹿佳说:“到医院了?”
“到了,你别睡了,下来醒一醒。”
翟豹点点头,双手伸直了往上伸了一会,跨出长脚下车。
他拧了一下眼角,朝鼻子中间拢,视线中看见的鹿佳也是模糊的。
“我来停车吧。”他说。
鹿佳看他还没醒的样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还是我来停车吧,你带一会小言,别让他乱跑。军医院太大了,他没来过几次。”
“行。”翟豹说:“你快去快回。”
鹿佳又坐回车里,发动汽车朝停车库的方向打了个弯就走。
翟豹站在医院前门,鹿邵言在他旁边站着。
军医院的前门有一棵很大的槐树,树的主干很粗,十来个人才能合抱。旁边是一圈大理石的凳子,来往的人会坐在树底下,望着前面的车水马龙,什么都不做,就在发呆。
翟豹现在也在发呆。
鹿邵言低着头,在四周瞟了几眼,一会摸了摸树干,一会又看翟豹。这个男人的个子很高,比他高出两个脑袋都不止,最起码有一米八往上,鹿邵言甚至觉得他有一米九。
也许是因为翟豹常年锻炼的缘故,体格比一般男人来的高大,背脊相当宽,腿又特别长,显得人很伟岸,其他人在他面前就跟小学生一样。
鹿邵言看翟豹抽着烟发呆的样子,他闲闲地靠在树干上,刚刚吐出一口白色的雾,就立即散开来了,露出那张很立体的脸。
鹿佳是记不住也看不清别人的脸,但是鹿邵言没有这种病,他看这个男人看的分外清楚。这个男人跟现在社会的白白净净的小鲜肉不一样,肤色比较黑,但是五官都长得很端正,下巴骨削的很尖。
以男人看男人的眼光,鹿邵言感觉这个男人还是蛮帅的。
鹿邵言仰起头来看着翟豹,冷冰冰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翟豹在鹿邵言的声音里回过神来,但没有回话。
他手中的烟灰了长长的一截,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烟上点了点,那些灰就落进树根里面,看不见了。
他不说,鹿邵言也不急着一定要问清楚,等了一会,鹿佳也没有回来。
周围少了一些人,秋风的声音更加清楚了。
鹿邵言抬头看看那个男人,他的手指间明显换了一根新的烟。
即便如此,他也不肯跟他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鹿邵言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喂!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姐姐!”他很少提高那么大的声音对别人说话,但也说明他的确在生气。
翟豹淡淡笑了一声。
“你才几岁,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鹿邵言大声吼出来,手指勒出一段白色。他感觉自己在这个男人眼中,就跟旁边的垃圾桶一样没有分别。
他说:“我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姐,你别打马虎眼。”
翟豹又是一声淡淡的轻笑,缓缓抽着烟,没有回答。
鹿邵言仰头狠狠地瞪着翟豹。小孩子的气性比大人多,况且他的自尊心从小比较强。他不喜欢这个男人对他的态度,和他说话的语气,也讨厌他看鹿佳的眼神和说话时一股流氓的调调。
这个男人从头到脚,他就是看不惯。
鹿邵言站在小半米的大理石上,虽然看翟豹的时候还是得微微仰着头,但也勉强能算“平视”。
他对翟豹说:“你和我姐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