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绑架
看到玉白衣此刻陷入深刻痛苦的沉默,弦月只觉得浑身似乎再次堕入冰窟,再次回到那一天的景象。她的指尖冰凉,紧紧握成拳。锋利指甲割得似乎不是掌心,而是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记忆和愁苦全部用力压下去,让它不能浮起一丝半点痕迹。转眼,心如明镜,一无尘埃。
“楚娉婷从一开始就是要让马千金中毒,让马夫人悔,让马夫人恨。”弦月将所有拉回正轨,似乎刚才疏离的人根本不是她,她的唇轻动,“你可曾为马千金把过脉?”
玉白衣浑身一震,他的脸如雪如玉,可此刻却泛着一些不正常的苍白。是的,是他疏忽了,他从马千金的面色就已经断定马千金是惊惧所致。他根本没想过,马千金可能也中毒了!他立即站起身,“是我疏忽了。”
他猛然回忆起马家全家被灭门的前一夜,马千金看到那盏走马灯忽然的发狂
这一切一切的联系,让他身影都有些打晃。弦月看他这般,便随口问他一句,“你想到什么?”
玉白衣忐忑看一眼弦月,他的神色依旧有些闪烁,“马家被灭门的那晚,我劳烦七师弟前去府衙卷宗库中查看一年前楚娉婷的案件。之后,七师弟将一年前楚娉婷所提的那盏走马灯取回。马千金见了走马灯便疯了一般跑出去。之后,便是马家一家灭门”
弦月素来聪颖,看玉白衣的神色,再听他叙述,便揣测,“那走马灯上可是染了楚娉婷的血?”
玉白衣费力的点点头,“走马灯上的确染血,当时不知是何人之血。但如若马千金确有中毒,那灯上之血必然是楚娉婷的毒血无疑。常人见了倒是没有相关,但马千金早已中毒,走马灯上之血虽然毒量减弱,却足以激发马千金体内血毒,从而导致癫狂。”
弦月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观点,“楚娉婷是心思缜密之人。如若没猜错,她本就做了两手准备。一是血溅庭院,另有一次可能在去往庭院之前,将走马灯那去给马千金观摩也说不定,马千金在此前或许早已中毒。”
“阿岚的确提过,马千金对此灯爱不释手。”玉白衣很同意弦月的推测。心里又觉得,这楚娉婷死时才十五岁,心计却已经如此深沉。
“那么”弦月沉吟片刻,终于将结论说出,“马千金那夜见了血色走马灯陷入癫狂,血毒瞬时爆发。她会去哪里?”
“那夜我与七师弟寻她一夜,马家也去过,并未寻到她。她就仿佛消失了一般。”玉白衣回忆那晚的情况。
弦月抬头看着玉白衣,认真分析,“若马家人有所隐瞒呢?”
玉白衣被噎的说不出话。的确,马家人,尤其是马员外对他们十分厌烦,尤其是在马千金偷走冰蝶之后,甚至还把他们赶出来。
“马家,的确不太欢迎七师弟与我。”玉白衣无奈。
弦月一听,玉白衣这样的香馍馍竟会有人不欢迎、不待见,心里忽而有些微微的好笑。不过到了面上,也就云淡风轻,毫无波澜了。只听弦月继续道,“若是马家不欢迎你们,因何要将马千金已然回府的消息告诉你们?况且马千金那夜疯癫了,这种事情传出去本就是落人话柄。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玉白衣当时并未想到这些,他只以为马员外是气急了。现在想来,果真是可疑。
若是自己不曾疏忽,是不是就能救回一家人命?玉白衣医者仁心,自然将这些都怪罪到自己身上,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好过。
弦月却淡淡的阐述,“人命长短,本就是有时辰的,你又何必介怀。”
玉白衣勉强笑道,“不过是觉得无奈,纵是医者,只医病,不医命。”他打起精神,正色,“若当日马姑娘当真回府,又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怕是她现在的证言不可信了。”
弦月轻轻点头,“杀害马家一家的,可能不是山匪。”毕竟说是山匪杀人的,也只有马千金一人。
“若当真为马千金杀人,那阿岚在床底躲藏,闻到马千金身上的血腥味之后血蔓毒发,从而发疯失常,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玉白衣也觉得这件事大有可能,他低头对着身侧的弦月微微一笑,这一笑似春华,暖到人心人骨,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轻松。
“看来,我们要去见见马姑娘了。”他如是说。
“不,不好了!”左翊忽然闯进来,“打扰你们含情脉脉不好意思哈。”
他额上还沁着汗珠,他却来不及擦,衣裳也还凌乱着,看着是十分着急,“那马千斤和暖暖都不见了!”平日里,左翊都是一副子开玩笑的模样,但是,这一次,他倒是没开玩笑。毕竟,他从不会用这么认真严肃地表情开玩笑。
玉白衣和弦月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怕是已经心里有数。
“七师弟发生何事了?”
左翊将整件事情说的明明白白,“方才我去见暖暖和那个傻大个。然后就看见傻大个的那个小丫环在地上哭的伤心呢。我一看地上花瓶都碎了,还以为是这小丫环犯了错才这样大哭。小爷我就想去安慰安慰,表示我的那个铁骨柔情啊。”
“七师弟,说重点。”玉白衣揉揉自己被吵得难受的太阳穴。
“然后那小丫环就说她家小姐丢了,还指着地上花瓶子上的血迹和那劳什子的走马灯,非说是暖暖和她家小姐吵架,还把她家小姐抓走了!你说气不气人,我当时就想给她个大嘴巴,可是她是个女的呀,小爷我好歹要行走江湖,怎么能打她对吧,我就和她讲道理。她家那个大小姐,长得那么魁梧,暖暖也抬不动啊!”
“重点。”弦月也忍不住提醒。
左翊被她的话一噎,“额,就是我和那小丫头打赌,赌是谁抓了谁,我们绕了一圈子没找到人,最后在门卫那里打听到半个时辰前那马千金扛着暖暖出去,说是暖暖犯了女子的隐疾,阿玉看病不方便,便让门卫叫了马车去医馆了!嘿你说,我们暖暖哪里有病?能吃能睡的!”
“谁将那盏走马灯带到府衙的?”玉白衣心里实在着急,语气不免严厉了些。他和弦月知道情况,知道那盏走马灯可能沾了毒血,想必,马千金是再次毒发了,云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左翊听玉白衣的语气,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他老老实实举手,“我带来的因为暖暖喜欢,怕她陪着马千金无聊,我就拿来给她玩。那走马灯有问题?”他也不是笨的,一提点就知道了重点所在。
玉白衣叹气,不禁再次揉揉额头,“如若猜测没错,那灯上沾了楚娉婷死前的毒血,弦月与我怀疑,马千金也中了血蔓之毒。见了那灯,恐怕会毒发”
“毒发,会怎样?”左翊这下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使劲瞪着眼。
“和阿岚姑娘一样。”弦月回答他,一字一句,一板一眼,“我们怀疑,是马千金杀了马家一家,而非山匪寨贼。”
“什么?!我的天!这么大消息你们还支开我说悄悄话。师兄师姐,你们谈情说爱得有个限度啊!”左翊简直就是意外,这下他是真的急坏了,坐也坐不住了,“那暖暖被劫走岂不是危险坏了,我去找沈成朱,让他派人把马千金捉拿归案!”
“七师弟。切不要打草惊蛇。”玉白衣阻止了左翊,“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去马家。”
“你的意思是马千金在马家?”弦月立刻明白了玉白衣的意图。
“恩。前车之鉴。况且,马姑娘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玉白衣轻声言语,声调中有些惋惜,“回到马家的几率估计是大半。”
“那我们快走吧,暖暖比什么都重要。”左翊坐不住、站不住,他也无法去思考其他。他知道,如果云暖出事,莫不说自己饶不了自己,云寒也断然不会饶了他。云暖,可是云寒至亲之人!
“我也去!我知道小姐会在哪里。”阿岚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她胡乱抹了抹自己的脸颊,然而还是一脸狼狈和慌乱。
“事不宜迟,去马家。”玉白衣也松口,大家便匆匆忙忙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