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罪的?江云听得一怔,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对方有什么赔罪的地方,为什么要这么说。
莫非是因为配搭了那射雕英雄传,连带聊斋志异系列的销售都受到了影响,所以她决定要把聊斋志异系列也腰斩了?
若是这样,江云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样正中他下怀,一拍两散,皆大欢喜。
“佟掌柜不必这么说,你这么做也是为了脂砚斋的生意着想,无可厚非,你若真决定这么做了,我也没有任何怪罪你的地方,这赔罪就大可不必了。”他状似轻松的说道。
佟菱玉一脸奇怪的看着对方,江云被她看得一阵不自在,说道:“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对的么。”
佟菱玉叹息道:“江公子这般说,只能让妾身更加惭愧无地了,妾身处事不当,有眼不识珠玉,得罪了江公子,江公子却不计前嫌,口中不出半点怨言,果然是胸襟宽远,宰相肚里能撑船,妾身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起身就朝对方裣衽一礼,江云忙起身还了一礼,道:“佟掌柜言重了,这只是小事一桩,做生意么,本就是以利为先,考虑的要多些,话既然说开了就好了,我其实也有错处,强人所难,太想当然了,以致有拖累到脂砚斋的地方,还要在这里向佟掌柜赔个罪的。”
“哎呀,江公子千万别这么说,这么说妾身可真的要无地自容了!”佟菱玉见了,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感动,看不出来,这位江公子,年纪轻轻,处事却这般善解人意,光明磊落,有古君子之风。
江云又挥了挥手,道:“好了,话既然已经说开了,大家好聚好散,我看也不必再破费,这酒席就撤了吧,若没有其它的事,我就告辞了。”
看着对方起身就要离席而去,本还一脸惭愧感动的佟菱玉一下子就愣住了。
“江公子,且慢!”她忙一口叫住了对方。
“佟掌柜还有其它的事么,我说了,话说到了就好,谁也不会怪谁,这酒席大可不必的。”江云停步转身回头说道。
佟菱玉眨眨眼,说道:“江公子如此,定然还是责怪妾身,不肯原谅妾身了。江公子不肯原谅妾身,妾身也无话可说,只怪妾身自己办事糊涂,不识好歹,枉把珠玉当瓦砾,这也是罪有应得,自作自受了。”
看着一脸哀怨自责的对方,江云又是满头雾水,只得走过来又说道:“佟掌柜,你何出此言,我说了,真的没有责怪你的地方。”
佟菱玉白了他一眼,道:“江公子不必说这样的违心话了,若真不怪妾身,为何连一个酒席都不肯赏脸呢。”
江云见状,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有重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对方非要请这番酒,那就随对方好了,反正话已经说开了,也无所谓了。
看到他重新落座,佟菱玉这才转而为喜,不一会儿,等到酒菜上来,就又是夹菜,又是殷勤劝酒,十分的热情周到,让江云都感觉有些受宠若惊,怎么说自己也是给书斋惹了麻烦,估计那本射雕英雄传给脂砚斋带来的骂名不少,可对方依旧这般盛情,不计前嫌,真可谓生意不成仁义在,比起那些只重利,不知义的黑心奸商不知好了多少。
“来,佟掌柜,我敬你一杯。”他倒满酒杯,端起酒杯朝对方示意道。
佟菱玉笑吟吟的也举起酒杯,说道:“能得江公子敬酒,妾身深感荣宠,只是这一杯酒可是有什么讲究?”
江云道:“无它,佟掌柜虽是一个商人,但却有情有义,比起那些只重利,翻脸不认人的黑心奸商判若云泥,所以我定要敬佟掌柜一杯的。”
佟菱玉笑着道:“江公子言过了,妾身可不敢当呢,不过这杯酒妾身定然是要干了的。”说罢以袖掩口,端着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了。
江云也干了一杯,放下酒杯之后,酒意上涌,带着一些醉意,就发起牢骚道:“像佟掌柜这样的良心商人不多了啊,佟掌柜,你不知道,在我们那里,一些商人都是黑了心的,各种坑蒙拐骗就不必提了,地沟油,注水肉,为了一己方便放的各种毒液毒物就不必说了,更可恨的是还要祸害这青山绿水……”
“小时候家里门前有一条河,河水清澈,即可洗衣做饭,又可捕鱼虾,是小孩们的乐园,可自从上游建了一个造纸厂,这一切都毁了,别说鱼虾绝迹了,连河里洗衣洗澡,都成了奢望,那河水都成黑的了……这些贪官污吏,只管黑心黑肺的祸害这大好河山,哪管它死后洪水滔天……好吧,这都是为了经济效益,为了养活人,但这种黑心黑肺的行尸走肉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
“江公子,你醉了……”听着对方的牢骚,佟菱玉感觉新奇,但却又很多听不懂,什么放了三鹿禽哀的奶粉,滴滴喂的火腿,牙片的火锅?这都什么,怎么就听不懂呢。
这造纸厂她倒是听明白了,应该就是造纸的作坊吧,作为书斋的掌柜,对于造纸作坊她倒是了解一些,那造纸作坊很干净,不至于把一条河都毁了,鱼虾都绝迹了,和江公子说的这些不对啊。
发了一大通牢骚,看到对面一脸错愕的佟菱玉,江云回过神来,心说自己说得太多了,差点就要露出行藏了,他赶紧打住。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再敬佟掌柜一杯。”
佟菱玉陪着对方喝了一杯,看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该提一提正事了,当即妙目一扫,似是不经意的试探问起道:“江公子,你可是很久没到本斋来了,稿子也不见踪影,妾身说句不当的话,莫非江公子找上了别家?”
江云虽然有些喝多了,但还没有醉,听到对方这话,就有些糊涂了,不是话已经说开了,生意不成了,大家一拍两散,怎么又问起稿子的事来了。
他说道:“佟掌柜何出此言,找上别家?没有的事。”
“此话当真?”佟菱玉又多问了一句。
“当然当真。”江云觉得奇怪,既然已经生意不成,要一拍两散了,对方还关心这个做什么。
闻言佟菱玉放心了,只要不是跳槽,被别家找上就好。
“那为什么这么许久过去,江公子都迟迟没有新稿子呢。”她又问道。
都已经要一拍两散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江云心中有气,便道:“稿子是有,不过不是聊斋志异系列的,是射雕英雄传的,不知佟掌柜要不要?”
“要,当然要。”出乎他意料之外,闻听之后,佟菱玉很是痛快的答道。
江云愣了片刻,说道:“佟掌柜,就别开玩笑了。”
佟菱玉却是一脸认真的道:“我说的是当真的,没有开玩笑。”
看对方不像开玩笑,江云就奇怪了,问道:“你要这射雕英雄传的稿子,又是来做什么。”
佟菱玉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出书了,还能做什么。”
江云更是莫名其妙了,道:“不是已经生意不成了么,还出什么书,这折本买卖佟掌柜也要做?是了,佟掌柜虽是一番好意,但我却只能心领了。”
佟菱玉一脸惊讶的道:“江公子何出此言,什么生意不成了?没有的事!”
江云也是诧异起来,道:“佟掌柜此次来,难道不知前来告知,你我的这桩生意不成了,中止合作的么。”
“原来此前江公子是这般想的?”佟菱玉也是一脸的错愕之状。
江云点点头,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佟菱玉顿时一副哭笑不得之状,这事闹的,看来这一切都是误会了啊。
“这事怪我,是我没有事先说清楚。”她当即自责一番,随即又笑着道,“难道江公子就不知道,市面上的一些动静?”
江云摇摇头,表示不知,他这些时日基本都是深居简出,两点一线,镇上都极少去,哪里知道什么市面上的动静。
平时倒是时有严政,周世民两人登门来骚扰打秋风,有时也说一些周边的趣闻,小道消息,但是两人却都是正经的读书人,这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小说,一向并不涉猎,否则也不至于不认得佟菱玉这位脂砚斋的大掌柜了,所以这市面上动静,江云哪里会知道。
佟菱玉见了,便道:“是了,江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道这些也是自然的。实话不瞒江公子,那本射雕英雄传,已经走俏了,在坊间已经传出了名声,各种各样的抄本都满大街可见了。”
江云听得愕然,射雕英雄传已经走俏了,名声传扬开了,各种各样手抄报满大街都是了?
“这是真的么,不是说射雕英雄传备受冷落,连配搭都没人看的么,还有人因此埋怨脂砚斋的这种强行搭售的霸道行径。”他不解的问道。
佟菱玉神色现出几丝尴尬,事情在先前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却是听说因为一个人,说了一句话,就把这种局面给完全反转了,以前的备受冷落,无人问津,配搭都嫌碍事的射雕英雄传,一下子就走俏了,变成了香饽饽,名声传扬开来,不仅是临水县一县之地,甚至不是青陵府一府之地,而是整个江左西道都有声名了。
而这位引起事情反转的人物,当然也不是小人物,岂止不是小人物,简直名声赫赫,不是别人,却是那位身居省城的东陵王府的王爷。
听说就是因为这位东陵王府的王爷,一日拿出这一本射雕英雄传,对着到访的客人说了一句“这书不错,看着挺解闷的”,这这么一句,让这本射雕英雄传鱼跃龙门,身价百倍,从此由备受冷落,无人问津,一下子声闻千里,走俏一时,各种抄本印本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层出不绝。
王爷说的一句话,虽然当时只是几位在场客人听到,但是客人还有客人,客人的客人还有客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传扬开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更重要的是,王爷的客人当然也不是寻常人物,一定也是大有身份来头的,而这些大有身份来头的客人的客人,自然也不会是寻常人物,同样大有身份来头,而这些人的客人也不是一般人,这些人喘一口气,比寻常人说话声音都大,这般口口相传,这本射雕英雄传的名声就此传扬开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且,这些人基本都是士林人物,一本不登大雅之堂,不入正流的市俗小说,得到这些士林人物的议论传扬,就更是十分难得了,虽然至今在士林中,对这本射雕英雄传褒贬不一,但毫无疑问,这本射雕英雄传的名声是传开了。
射雕英雄传的突然走俏,势头之猛,各种抄本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如雨后春笋冒出,以致还出现哄抢,一书难求的状况,这让佟菱玉这个脂砚斋掌柜都措手不及,大出意料之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怪,她也曾派人多方打听,起先也是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在县中一位清贵人物口中隐约得知,这事儿还跟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东陵王府的王爷有关?
这事听起来十分荒诞不可信,佟菱玉也多是不信,可若不如此,似乎也很难解释这本射雕英雄传的突然走俏,到后来,她也只有接受了这样的一个说法,但随之问题又来了,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东陵王府王爷,侯门都深如海呢,更别说王府了,他又是怎么因缘凑巧,看到这本射雕英雄传的?
这其中真实缘由如何,她不得而知,现在追究这个也没什么必要,反正只要知道,现在这本射雕英雄传已经走俏了,名声传开了,可以给书斋带来丰厚的利润就是了,而这就是她现在态度殷勤,主动找上来的原因所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