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俨回京一月时,皇帝下旨,封李淳为蜀王世子。世子之位放到别家说不定还要争抢一番,对李淳而言则毫无悬念,他又年幼,毫无感觉,云华倒是很高兴。
又过不久,京里有适龄女儿的官宦之家都暗暗兴奋起来——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都到了要娶妃的年纪,皇后将在宫中开赏花宴,遍邀京中命妇,以赏花为名,为皇子择妃。
眼看着又有两个儿子要成家,皇帝心里也有几分欣慰,同时,皇帝觉得还有一事也可趁此机会办了。
“这都多少年了,十九府里空空荡荡,像什么话?他那个性子,拗是拗不过来了,赏赐美人给他也是白搭,但续弦之事,他总不会不答应吧,你趁这次赏花宴,也替他留意一下。”赏花宴之前,皇帝对皇后道。
皇后张氏与皇帝乃结发夫妻,多年下来,倒也算得上相敬如宾。张氏年纪自然也不小了,但保养得宜,看着倒也不很老。她相貌端庄,体态雍容,颇有几分母仪天下的风范。
张氏对李俨,差不多当成半个儿子来看,又抚养过云华,感情非同一般。除此之外,张氏也有一桩烦心事,极有可能需要李俨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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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张氏嫁给李侁后,好几年都没有孩子,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好容易才生下一子,而当时李侁已经有两个庶子了。
尽管如此,对第一个嫡子,不说张氏看成心肝一般,李侁也是很看重的。李侁给这个孩子取名李泓,对他的栽培胜过其他儿子。
李泓乃皇后所出的长子,身份贵重,本应顺理成章地被立为太子,但随着时间流逝,他成了李侁最不喜欢的儿子,没有之一。就连张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儿子是个废柴,而且废柴出了水平,废柴出了特色。
李泓文不成武不就,在兄弟里面倒数,这也罢了,他平生唯一的兴趣爱好,让李侁想起来就恨不得没这个儿子。
李泓平生唯一的兴趣爱好特别奇葩:他喜欢缝纫。
李侁其他儿子,尤其是年长的几个庶子,各有所长,每一个都甩李泓几十条街。
张氏压力很大,不过,在李泓之后,张氏隔了几年又生了一子,就是七皇子李洵。
李洵八岁就能左右开弓射箭,十二三岁就熟读经史,文武双全,帝后宠爱非常。
李侁便有了立李洵为太子的念头,但一来,李洵虽是嫡子,但要越过李泓立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二来,李洵年纪轻,能不能压得住那几个庶出的哥哥,也是个问题。
光这两个问题,倒也好解决,但现在帝后却又有些犹豫——李泓虽然自己无比废柴,但却有个好王妃,又生了个好儿子。
一个是心爱的小儿子,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好圣孙,这该如何选择?
李侁一辈子果断,到老在立储的事情上,却犹豫不决,不知怎么办才最妥。
皇后也很纠结,但她更担心的,是那群虎视眈眈的庶出皇子。朝中能影响立储的、有分量的人不多,李俨算是一个,虽然李俨从未对此表过态,但皇后还是要尽量争取他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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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里,少女面容如花。
婢女小心翼翼地将一支金钗为她插上,笑道:“这次赏花宴哪,我看谁家的女儿都没有姑娘好看。”
少女嗔道:“听琴,不要胡说。”又揽镜照了一照,满意道,“走吧,去母亲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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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侍郎梁诚有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儿,名娴,乃夫人赵氏所出,容貌、才华均是上上之选,很可能会得到皇后、皇妃的青眼,成为皇子妃。
赏花宴上,梁娴的确容光照人,获得了皇后的注意。
两个皇子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尤其十六皇子不止一次说要娶个出色的美人当正妃。他非皇后所出,年纪又小,没有继位可能,帝后对他一向纵容,皇后不介意当个慈祥的嫡母,满足他的心愿。
皇后便想将梁娴嫁给十六皇子,同时,十五皇子的正妃和李俨的继妃,皇后心里也有了人选。然而,在与皇帝商议时,皇帝却皱起了眉。
“陈氏,陈敏之妹。陈敏是……”
“景嘉七年,陛下钦点的榜眼。”
皇帝恍然,继而道:“他不是才六品!”
皇后道:“陈敏虽才六品,不过毕竟年纪还轻,已很不容易,这倒在其次,我观其妹端庄稳重,温柔和平,堪为十九良配。”见皇帝还是皱着眉,又补充道,“据说陈家家风亦很好,想必能与十九合得来。”
皇帝一拍桌沿:“你不说家风,我还想不起来,你一说,我倒记起来了,陈敏之父,好像只是个秀才吧?!这门第也太低了!”
皇后道:“可淳儿的外祖,如今也不过四品。”
皇帝道:“谢忱出身名门,岂是陈敏可比。”
“那陛下的意思是……”
“你不是说梁诚的女儿貌美,又大方活泼?”
皇后怔了怔:“梁氏自然也是好的,可十九毕竟已有世子,梁氏出身高,若将来生下儿子,那……”
“若梁氏亦有子,我也赐个爵就是。”皇帝不以为意道。
“这……”
“你看十九如今那模样,就像终日有块千钧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似的,若再找个内敛寡言的王妃,站在一起我都受不了,还是给他寻个活泼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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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既已决定,皇后也没必要违拗,何况她转念一想,若能成为蜀王妃,便无须担心与妾侍分享丈夫,或许对梁娴来说,还是一件幸事呢。
于是皇后另为十六皇子选了一位正妃,陈氏落选,梁娴则被定为蜀王妃。
皇后告知梁娴之母赵氏,赵氏颇为意外,想到李俨的“克妻命”,她心中很不情愿,但自然不能抗旨。
梁诚得知,一怔之后,却是大喜,赵氏诧异道:“你笑什么?”
梁诚见赵氏脸色,愣了一下,继而紧张起来,急急问:“怎么?你不愿意?”
“蜀王年近不惑,又连丧二妻……”
“糊涂呀!”梁诚顿足道,“你可没在娘娘面前乱说什么吧?”
赵氏不悦道:“我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么?”
“那就好,”梁诚道,“你懂什么!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虽是陛下的儿子,生母却都位卑无宠,才具亦是普通,至今也不过是郡王。蜀王却年纪轻轻就封亲王,深得陛下器重。嫁给蜀王,可比嫁给皇子要实惠得多呢!”
赵氏惊疑道:“可……”
“这是其一,”梁诚道,“蜀王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其人稳重谨慎,虽有权势,却无祸患。何况蜀王人品甚佳,娴儿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这倒是。”赵氏沉吟片刻,还是叹了口气,“只是据说蜀王貌陋,年纪又大了娴儿这许多,只怕娴儿……”
梁诚道:“娴儿是懂事的,你再劝劝她,她自然会想通。”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梁娴本人自然无所置喙,但所有人都觉得并没有委屈了她。
待旨意下了,传来消息,梁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