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三个少年本来都应该有职徽,然而冷颜的那枚职徽,确实被某位年事已高的白胡子给扣留下来了。
顶楼的小屋,白袍老者放下浇花的木式花壶,拿起桌上的蓝色棉布,擦了擦手上的泥渍。
“看看这些小鬼都写了什么玩意儿。”老者的白袍之上,一枚金光闪闪的职徽格外的夺目。四品以下的灵药师考核资格,每一个工会都可以自行授予,然而四品以上,必须要经过丹域的认可,这一枚雕刻着五枚金星的五品灵药师职徽,正是中仙域赫赫有名的灵药师——药岚。
他有些惬意地躺在摇椅上,这三分卷轴刚刚被云易拿上来,上边分别用朱红色的印章加盖着等级,等待着入库封存。
当看到林秦那一份卷轴的时候,药岚眼神之中忽然有些古怪,“林秦,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凭借那颗出色的九香丹,药岚毫不犹豫地将职徽授予了他,唯独没有授予的,就是品性有些问题的冷颜。
“能炼制出如此完美的九香丹,没道理药理知识会这般差劲,竟然就只是个丙等。”他慢慢地翻看着,上边的字迹清秀,让人一眼看上去赏心悦目。一连翻看了七页,药岚丝毫看不出这仅仅是一份丙等的卷轴,如果让他来评价,定然是在甲等。
不过他知道,云易向来是个做事严谨之人,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纰漏,才会给出丙等这样一个评价。他又翻了一页,阳光洒在羊皮纸上,泛着碎金般的光泽。老者的眼中也是格外的明亮,好似在暮年重现春光。
“这……”
上边写的一条条,让药岚看得很欣喜若狂,连身体都直了起来,将那卷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最后被云易批判成离经叛道的三页纸,药岚恰恰是如获至宝一般,这正是他垂暮之年一直在摸索的方向,只不过好几次提交丹域的文书,都被驳了回来,林秦所写的,与他研究的完全一致!
可能品级低的丹药,在灵药部位的选取上挑剔,最后呈现出来的药效并没有那么显著,甚至几乎是没有区别,然而当丹药步入到五品甚至以上时,便明显有了些差异,这也是为何整个工会都不知道药会长会沉浸在这一方向上十几年的原因,因为五品以下的灵药师根本感觉不出这样的差别。
别看药岚在中仙域如此风光,但是到了丹域这个灵药师遍地走,龙争虎斗的地方,他终究是人微言轻,所以多年提上去的文书,也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真理,在还没有被世间人认可之前,就是少数人的信仰,无知者口中的笑谈以及权位者眼中的无知。
老者抬起头,目光看着夕阳,拿着卷轴的双手握得更加紧了。他相信,这个少年写下的这三页卷轴,在未来,一定会成为真理!
然而,这些东西,在鬼谷一脉相承之中,已然是真理,只不过林秦接触炼制的丹方之中,还没有这样的要求罢了。
……
……
夕阳下,小木屋的气氛有些安详。
小欢欢玩得累了,在那被阳光晒得暖暖的草铺上酣睡。然而大黑狗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外边的老乞丐。虽然老乞丐没有任何的元力波动,然而大黑狗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即便是老乞丐靠在那棵老柿树下,吃完烂熟了的红柿,又安稳地睡了一个午觉,他都不敢眯一下眼。因为他始终觉得,老乞丐,来者不善。
即便他没有一丝举动,只是吃了个柿子,睡了个午觉。
老者头顶的碗,这个时候放在一边,用来装了还像样的几个柿子,希软的白发贴在头皮上,看上去像是一个白瓜。
终于,他直起身来,朝老街的尽头望过去。
他要等的少年,回来了。
林秦回来了,手中的油纸里,是小欢欢爱吃的豆沙包,以及死狗点的肉包子。见到老柿树下的老乞丐,他的脚步停住了。倒不是路边的老乞丐有多稀奇,也不是那老者正在看他,而是大黑狗的传音,告诉了他,来者非善类。
“我不饿。”
林秦一笑,道:“没有要给您吃的意思。进去再讲?”他直言不讳,丝毫没有要给老者留一分薄面。
“咳咳。”,老乞丐眉头一挑,故作慈祥道:“小丫头睡了,我不叨扰了。这边讲讲就好。”说实在的,那件破屋,很符合他的打扮。
“敢问您是姬家的哪一位前辈?”能够找到这里来的,林秦猜到,十有**,只可能是姬家的人了,也只有姬家,在中仙域有这样的手段。
老乞丐拍了拍后背,扬起一阵尘,不在意地说道:“姬家,九公。”
“那晚辈叫您一声姬九公可好?”林秦将油纸包起来,免得热气散逸出去。虽然包子可以放入骨戒,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他明白,九公定然不是他的名,可能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老乞丐点了点头。夕阳和煦地照在老石砖上,老乞丐的身影被拉得狭长,“你知道老夫的来意否?”
“不是很清楚,但是多少能够明白一点。姬九公直说便好,不必和晚辈绕弯子。”林秦掌心感觉着包子的温度,想着屋子里的丫头,闷了一天是不是不开心了。他本身也还是个孩子,只是这个世道,让他不得不提前成长起来。
老乞丐看着林秦的脸颊,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他点了点头,道:“你的这份沉稳,我很欣赏,不是一般人可以伪装的出来的。我也不啰嗦,你和天舞丫头的婚事,没有可能,你知道吗?”
“晚辈知道,所以我来退婚了。”
老乞丐点点头,道:“你没有委屈?”
“我为何要委屈?”林秦说道这里,自己都笑起来。他从来没有感觉过,这样的退婚会给他带来什么委屈,反倒是之前林家凭着他的这纸婚约,来讨要利益,作为要挟,让他感觉到耻辱。
老乞丐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道:“那就好。你和天舞丫头本来就不是一类人,在一块儿反而会让你今后更加的痛苦,所以你做了一个很明智的抉择。”
“前辈谬赞了。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您大可不必亲自过来。两日之后,晚辈与姬家再无什么瓜葛了。”
“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这样,你说个条件,我尽量满足你,如何?”
林秦摇了摇头。
老乞丐眉头微皱,“怎么?一个不够吗?”
林秦擦肩往木屋中走去,缓缓道:“我不需要。这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即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侧过头,用余光看着口气看似和气的姬九公,道:“更何况,我林秦,已然不是什么林家之人。”
“那你为何在姬家据点如此跋扈?”当初在议事厅,那位执事说林秦那叫一个挑衅,似乎他才是大世家的子弟。虽然听着是有点添油加醋,但是无风不起浪,若是林秦彬彬有礼,恭恭敬敬,那执事也不会胡乱抹黑。
林秦脚步一顿,冷笑两声,道:“九公怎不听他说说我在据点做了两个时辰,而他在隔壁喝茶,干晾我的情况?我之所以要三日之后,就是要登门讲个道理。”
“别人敬我一尺,我林秦还他一丈,就是如此简单。”
姬九公一愣,看着进屋去的背影,恍然如梦,记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林秦走入木屋时,大黑狗凑过来,“怎么回事?这叫花子想咋滴?”
他瞅了一眼拿着装了一盆柿子的姬九公,喃喃道:“没事,老富翁来穷小子面前装十三,甭搭理他。”林秦蹲下去,正好小欢欢刚刚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大哥哥,你回来啦!”
“欢欢饿了没?哥哥给你带了最爱吃的豆沙包,尝尝?”
“嗯嗯。”欢欢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