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溪背着一筐刚采好的中药准备回家,草丛里偶尔有几声声响响起,菱溪下意识的遮住自己的左脸,直到确定周围没人,才讪讪的把手放下来。菱溪的左脸在一次意外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像一条恶心的虫子,从太阳穴一直爬到嘴角,看上去总是一副很凶的模样,自那以后菱溪就不愿见人,和姐姐两人住在山中,她每天采药,姐姐一周去镇里一次,把药材卖出去以维持生计。
姐姐菱角长得很美,镇上的人都愿意买她卖的药材。
可是她明明也不比姐姐差啊,菱溪时不时的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果没有那道疤的话。
今天的落日也很美,菱溪在心中想着,却忽然看到一片衣角在草丛中,菱溪有些好奇的把头探过去,却看到一个男子躺在草丛中,身上有道深深的伤口,菱溪脑子一热,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全是不能让他死的想法,菱溪从自己的背筐中翻了翻,找到一把止血的中药,顾不得其他在口中嚼了嚼,将男子的衣服撕开,白净的皮肤让菱溪有些艳羡,菱溪将口中的药材敷在男子的伤口上,男子吃痛的□□一声,却再没了什么回应。
菱溪这时才仔细打量那男子,一张比女孩子还白皙的脸,眉毛却是粗粗的,他的睫毛那么长,菱溪忍不住伸手摸了下男子的睫毛,脸上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个微笑。菱溪用周围的树木和藤条做了个简易的架子,把那男子绑在架子上,一路拖了回去。
回去之后,菱角虽然有些震惊,却还是留下了男子,任由菱溪照顾了那男子一夜。
那男子一夜高烧不退,菱溪守在他身边不停换着湿帕子,直到天空露出了鱼肚白,男子的温度才渐渐落了下去,菱角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看着菱溪眼里的血丝,顺口说道:“你去睡吧,我来照顾他。”
菱溪摇了摇头,小声的说:“你来照顾他,我去煎药。”说罢将他头上的帕子又浸湿了,给男子擦了擦脸,才走出房间。
姐妹两人说是相依为命,只不过是迫于无奈一起生活而已,她能感觉到菱溪对她总有种若有似无的敌意,此时见到菱溪如此的尽心尽力,竟生出了些许厌烦之意。菱角坐在那男子床边,只看了一眼便微微失了神,她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床边的手动了动,菱角鬼使神差的抓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手心很嫩,菱角竟然觉得自己的手太过粗糙了些。男子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太阳谷有些刺眼,男子的眼睛刚对上焦,一个清秀的女子的脸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饶是见过许多美女,男子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更难得的是,这女子身上带着一种他没见过的出尘的味道。
“是你救的我?”男子艰难的开口问道。
眼前的人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往日里他最看不惯女子吞吞吐吐的模样,可今日里看见这犹豫却生出了不一样的风情。
“在下薛岳,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薛岳的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眼里全是那女子娇羞的模样。
“小女子菱角。”菱角的声音像上好的玉石碰撞一般清丽。
两人忽然相视而笑,谁都没看到一个身影在房门外,抓着刚煎好的药微微颤抖。菱溪将药碗放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薛岳的身子恢复的很快,三日后,薛岳就能下地行走了。
这天菱角去镇上卖药,菱溪悄悄的走进房中,把药碗放在房中就忙不迭的要跑,忽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抓住了菱溪:“你定是她妹妹吧,怎么每次见了我就跑。”
菱溪不知怎么生出一股很大的力气,她用力甩开他:“我叫菱溪!我不叫她妹妹!”说罢便哭着跑出了门外。
薛岳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惹了这个他从未见过的女子。
菱溪哭着跑出了门外,跑进了她平时喜欢去的那个林子里,边哭边在心中骂着菱角,为什么救他的是她,为什么是姐姐,为什么是姐姐和他在一起...
忽然一声笑声从树上传来:“怎么哭成这样?”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菱溪面前,菱溪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低下头向后退去。
那黑衣男子却是抓住了她:“菱溪,我是你前年在山上救的那只大雁啊。”
菱溪有些愣愣的看着她,她前的确是救过一只大雁,可这大雁突然跑出来说他变成了人是什么事...
“我这些天一直跟着你,知道所有的事情,菱溪,不要难过...”说着男子就要揽菱溪入怀。
“跟着我?你不是一只采花大雁吧?”虽然很不想承认,菱溪觉得这男的一定是看上了她姐姐。
男子一副和你说不清的模样:“我去年左翅受了伤,你带我回家住了一年,你姐姐叫菱角,你叫菱溪,你平日都是卯时出门采药。”男子见菱溪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准备放出绝招:“我还知道你身上有个胎记,就在...”
“好吧,我知道了!”菱溪一把捂住男子的嘴。
“菱溪,我是真的想帮你的。”男子对菱溪说。
菱溪怔怔的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问:“怎么帮我?”
“很简单,没有了你姐姐,一切都会回到一开始的样子的。”男子的言语中有着无尽的魔力,在引诱着菱溪。
菱溪浑浑噩噩的拿着一瓶药向家的方向走去,远远地菱溪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院子前,菱溪慌忙把那个瓶子藏到怀中,那个身影忽然向她走过来。
菱溪慌张的遮自己的脸,可薛岳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菱溪有些颓然的把手举在半空中,那伤疤就像在嘲笑菱溪一般,在阳光下闪着奇怪的光芒。
“没有必要遮起来哦。”薛岳突然对着菱溪笑了笑,是了,就是这个笑容,她无数次的羡慕姐姐能得到这样的笑容,菱溪呆呆的看着他。忽然薛岳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很美。”菱溪看着薛岳,生出了种愿此刻永恒的幻想。
而下一刻现实就唤醒了她,薛岳对着远方的一个柔弱的身影跑过去,和她常年在山上练成的健康的体魄不一样。一阵灼痛和她的胃纠缠在一起,菱角看着菱溪,眼里有点无可奈何的歉意,更多的却是说不尽的欢喜。
菱角挽着薛岳走回了屋内,那一夜,菱溪在院子里看了一夜星星,没有人叫她回去。
薛岳走了,对菱角许诺三个月后就来迎娶她,走之前,他也对菱溪说,让她好好等他,她只觉是客气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也没有再遮着脸上的疤。
两个月后,菱角觉得身子不适,让菱溪给她号脉,菱溪刚一放上去便是一惊,再自己一摸,脉象搏动流利,脉体滑润,这是喜脉无疑,菱溪心里一沉,身体好像被什么掏空了一般。菱角连叫了她好几声,菱溪才回过神来:“没事,姐姐最近是休息的不好了。”
菱角忽然羞涩的一笑,为了一个月后薛岳来迎娶她,她确实有些心神不宁,休息不好,只是那一笑却更是人菱溪的心里痛苦,无尽的妒火和恨意快要将菱溪淹没。
菱溪丢下菱角,独自去了院中,有一下无一下的挖着药园中的土。
忽然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她的眼帘,又是那只大雁,那个男子蹲下问她:“为什么不杀了她?如果杀了她,如今有了他的孩子的就是你了。”
菱溪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成了精的大雁。”说完又对菱溪说:“怀孕是很危险的,稍不留神就会一尸两命,菱溪,你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
菱溪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时候她一死,薛岳回来以后,你对他说出当日是你救了他,他自然会娶你为妻。菱溪,难道你不想嫁给他吗?这么多年,你就不恨菱角吗?当年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你怎么会跌在荆棘丛中?当时的她怎有你三分姿态?菱溪,全都是她害得你,这些年的痛苦,全是她加诸于你的啊!”
菱溪闭上了双眼,堵住了耳朵,可那一声声都是她害的你却在她心头回荡。
是的,这些年来,她的心底一直是这么想的,她恨她,她恨她,她恨她!
“菱溪?”一个她日思夜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薛岳?”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却是从屋内冲了出来。
她看着他们相拥,微笑,整个人如同跌入了冰窖中。整个世界都像是围绕着他们,而这个世界里,没有她。
薛岳的提前归来让菱溪冷静了许多,她不想薛岳难过,即使她姐姐骗了他,但是他爱她吧?
大婚前夜,黑衣男子给了菱溪一瓶药,告诉她那药无色无味,服下去人无恙,唯有遇酒,这药便成了世间最毒的药,让菱角死在薛岳递给她的酒下,也算是对她最轻的惩罚了。
菱溪握紧了那药,撒入了杯中。
大婚之夜。
她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没有遮住自己的脸,薛岳走过来,举起一杯酒,对她展颜一笑。
是了,就是这个笑容。
菱溪喝下那杯薛岳亲自递给她的酒,对着薛岳露出一个笑容。
菱溪倒下之前还是笑着的,心里却是想着:他一定不会忘了我罢。
菱溪知道,她只要杀了那个黑衣男子就不会再痛苦了,可她偏偏选了最笨的方法。
哦对,那个黑衣男子叫嫉妒。
斩尽嫉妒,她要怎么证明自己爱过他,她能无情无爱的活着,可她只想念着他的笑死去。